曾经她被清柏罚跪在地上一天一夜，整个人都冻傻了。
那天，下了一夜的大雪，她几乎冻成了雪人。
奄奄一息之时，有个人将披风裹在她身上，抱着她在清浴泉中泡了一天一夜，意识才逐渐恢复。
混沌迷茫中，她以为那人是清柏。
阴差阳错之下，她自此钦慕于他。
如今才发觉，清柏从来不盖披风。
每一次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的，只有君澜。
“有你，不负此生。”
“每次都是你救我……”
“这回，就让着我一次。”
“为天下苍生，也是为你……”
……
凌羲目光微凝，看着她从怀里挣脱的背影，心脏骤然一缩，几欲窒息。
“……不准！！！”
那道清丽的身影，骤然间跃入漩涡之中，被岩浆吞噬。
“疯丫头！”
“子苓！！！”
“妹妹！！！”
……
白榆和慕衡搀扶着叶景怀一群人站在洞口旁，匆匆赶来之时，叶子苓已经被岩浆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纷纷变得惨白，瞪大双眸看着这一幕。
叶景怀瘫软在地上，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慕衡脸色沉凝，缓慢走向面前的凌羲，垂下了目光。
本该如此。
他曾想方设法让叶子苓离凌羲远远的，可两人的缘分从未断过，他又能如何?
如果她没有爱上凌羲，今日死的就不是她。
凌羲望着逐渐关闭的漩涡，眼眶炙热，久久不能平静，直到慕衡帮他解了穴位，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异常沉稳:“待到梨花盛开之时，她会回来的。”
但愿如此。
周围的震动声戛然而止，岩浆倒退，池子里的水逐渐变得清澈明亮。
顷刻间，一根光柱直冲云霄，直达九重天，重新撑起了天地。
天空之上，无数仙鹤振翅高鸣，在天穹之上翱翔，一朵朵祥瑞的祥云飘散开，将它们托住，飞上云端。
点点流光从神泉蔓延开来，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所到之处，草木重生，鸟兽欢腾。
一切肮脏和黑暗在流光的驱散之下灰飞烟灭。
天和地恢复如初，一切似乎都不曾发生过。
——
“自天柱修复之后，君澜帝君掌控三界，人，神，妖三界结合，互相往来，从此天界安定，人间太平。”
“只是——这位帝君似乎不怎么喜欢待在天庭。”
“平日里谁也寻不到他的踪迹，只是，有人曾在梨园里和他碰见过。”
“也不知是为何，世间的所有梨林，他都走遍过，不知在寻什么东西……”
……
戏台上，说书的麒麟兽拿着一本天史册，正面向台下的人类孩童，转着一把折扇，加上那惟妙惟肖的神态，让童子们的神态又专注了几分。
小团子们坐在小板凳上，身子僵得直直的，两只小手托着下巴，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看，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先生，那位涂瑶神女最后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小团子举手问了起来，满眼闪着期待的光芒。
“对呀，还有那位君澜帝君，他不在天庭，平日里又住在哪呢?”
“想知道?”
“得加银子……”
“切——”小孩子们纷纷摆手，从位子上跳下来，朝戏馆外跑去。
每次都这样，若不是见他讲得好，早就买一本天史册自己看了。
“哎——你们去哪?我可以给你们半价……”
说书先生刚要拦住，小孩们已经出了门，不见了踪影。
底下，一玄衣男子坐在桌旁，端起一杯茶水，仰头灌入喉中。
他压低斗笠，看不清眉眼，嘴角却勾着笑意。
他都不知她在哪，这些人又如何能知道?
或许正如同慕衡所说的，世间盛开的娇花，破土而出的小草，绵绵的细雨……都是她。
这些日子，他耗尽笔墨，画不出她的半分眉眼。
若是她还在，看到这繁华的世间，会不会很高兴?
凌羲起身，将一锭银子放于桌面，消失在门口中。
仲春的微风不燥，红嫩绿的荷叶挂着晶莹剔透的晨露，“啪嗒——”一声掉入荷池中，晕起一圈圈涟漪。
荷亭上，有一女子斜倚栏杆，手捧一本书籍，神色专注，时而翻动页面，时而蹙眉沉思。
她裹着白色的面纱，露出的一只手臂白皙如玉，肤质细腻，比那薄荷还要更凉上三分。
石桌上，摆放着五味药材。
忽而一个丫鬟撑着油纸伞兴冲冲地跑到凉亭中，收起伞，笑着道：“苓姑娘，几个患心疾的人，都被治好了！”
“当真?”
叶子苓眸光微亮，随即放下书，起身走至丫鬟身侧。
“真，比真金还真！”丫鬟一身青衣，两髻上的雨滴还未落下，突然又皱眉道：“姑娘，这几日京城有妖兽出没，这几日还得小心些才是。”
丫鬟看着她清丽的身姿，不由得开口嘱咐道。
“妖兽?”叶子苓挑眉，目露疑惑。
如今三界太平，互相来往，皆有天兵管着秩序，怎么会有妖兽出没?
而且，如今四大派重振，仙考考核制度由进一步完善，妖兽出没只能是被夺妖丹的命，怎么还会有妖兽出没?
这一年来，她游遍三界，行医济世，救死扶伤，积攒不少功德。
路过许多阴气重的地方都没有妖兽出没，如今的人间怎么会有?
“芊芊，用来作药引的妖丹是不是快没了?”叶子苓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芊芊一愣，赶忙解下腰间的药袋，往里探了探，皱眉：“额……”
“不是快没，而是全没了。”
少女将袋子翻开抖了抖，里面空荡荡的，连根毛都没剩。
“……”
叶子苓沉默了，半晌后，才叹息一声，“罢了，你拿着我的令牌，再到瀛洲采几味药材过来，妖丹的事情我来处理。”
“是，姑娘。”芊芊恭敬地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池面涟漪愈来愈稀疏，时不时有鲤鱼跃出水面，拍打着水花。
她这一年来的功德，够赎罪了吧?
他现在怎么样?会不会娶妻生子了?还是说，在等她?
天帝说过，只要她积攒功德，便可以赎去一切罪过，但如今还不能见他。
雨，渐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