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再回到泥土大堤,泥土大堤上无数的百姓在欢呼庆幸。

    大家见到杨广到来,这里的河工民夫和百姓,似乎早就忘记了就在不久前,这个残暴的家伙,命令人阻挡屠杀他们逃离大堤,无不跪倒在泥水里,磕头高呼:“晋王公侯万代,晋王万家生佛。”

    看着眼前的爱戴,听着身后当涂大堤上震天的百姓士绅哭喊咒骂,真的冰火两重天。杨广不由感慨,对与错、恶魔与菩萨之间,就在这一线之间,毁誉也在一念之间啊。

    想象一下当涂泄洪区那在滔天大水中哭喊挣扎求生的人,再看看远处那一片片虽然泡在积水里,却依旧安然无恙的村镇,在未来雨停水退,依旧恢复安详太平,依旧是鱼米之乡的场景,最终杨广认为自己舍小顾大,虽然遭遇一些骂名,但会有更多的人,为自己正名而心中愧疚略去,良心稍安。

    就在纠结中,不知不觉间,风住了,雨小了。

    由于当涂泄洪,下面的长江水面降低不少,这里以下。千里江堤,保住了。

    安抚了堤上百姓,嘱咐那个县令不要掉以轻心,继续抗洪抢险,杨广吩咐:“备舟船,我们过江去丹阳,组织丹阳百姓堵住决口,绝不能让江淮洪水合流。”

    然后吩咐二叔江宁总管杨建:“二叔,你立刻返回江宁,筹集物资,收集粮食,准备后续救灾。”

    杨建一脸阴沉,闷声不响的拱手而去。

    调集了舟船,带着宇文化及三千虎贲,斜江而过,来到了丹阳。

    丹阳决口处,滚滚洪水怕破堤而出,无拘无束的向北灌过去。

    满大堤绝望的河工民夫,张着嘴,眼神空洞的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洪水冲毁,一个个都无力的躺到在大堤上,面对杨广的到来,没有人站起来跪拜迎接,而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怨毒。

    高高在上,身负残暴之名的晋王,是不能反抗的,在一丝怨毒,这些人,依旧只有茫然绝望与麻木。

    泥猴一样的丹阳郡守魏宏和丹阳县令葛岭一见杨广,哭的跟个孩子一样,跪倒在地,抱住杨广大腿:“王爷,丹阳城完啦,丹阳郡完啦,王爷啊——”

    看着眼前那一望无际的洪水,还有在那无边无际的洪水里挣扎的百姓。杨广拉起两个人:“我来了,丹阳不没有完,丹阳不会完,我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命令三千虎贲:“放下兵器,卸掉甲胄,堵口子。孤王下死命令,今夜之前,不将这段决口堵死,我带领你们一起跳进当做麻包土石去堵口。”

    将士们深知王爷的冷酷无情杀伐果断,那还说什么,放下武器,脱下铠甲,加入了堵口子的民夫河工大军之中。

    生力军的到来,将士们奋不顾身的举动,立刻让绝望的百姓再次鼓起了勇气,他们高呼着:“王师来啦,晋王来啦,我们干啊。”

    早就瘫倒在地,陷入绝望的所有人,都爬起来,奋不顾身的扑向了大堤决口。

    决口太大,单靠麻包石块不行,那东西丢进去,转眼就被洪水冲走。

    “魏大人,工地可有铁匠?”

    “有。”

    “立刻将三千刀枪盔甲熔炼,打造铁笼,装填石块堵口。”

    魏宏和葛岭就犹豫了一下:“损毁军械,死罪啊,臣等——”

    杨广将随着他南征北战,杀敌无数的宝刀,丢进了兵器甲胄堆里:“趁着上游洪峰没来,趁着当涂泄洪,今晚一定要把决口堵上,否则一切就都晚啦。为了堵口,损毁军械之罪,这是孤王的决定,本王一力承担,与你等无关,开炉。”

    工匠铺子里,炉火再次烧旺,铁匠们,将晋王心爱宝刀,毫不吝惜的丢进了融炉,将花费无数匠人心血打造的,一件件锋利的刀枪,一幅幅精美的铠甲,一顶顶坚固的头盔被丢到熔炉里,化作了铁水。

    再出炉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根根丑陋的铁条。

    有工匠立刻将还烫手的铁条拿过去,紧张编制铁框。

    只要一个铁框编制好,无数的麻包石块就被填充进去,然后上百民夫士兵,喊着号子抬上大堤,发一声喊,丢到决口里,激起巨大冲天的水花。

    看着渐渐缩小合拢的决口,杨广总算是松了口气。天黑前,决口一定能堵上了。

    “两位大人,能不能给本王弄点吃的,从早到现在,我还粒米未进呢,饿的都眼冒金星了。”看到堵口有望,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杨广讪讪的请求。

    一个王爷,未来的暴君混到要饭,是不是惨了点。

    魏宏和葛岭赶紧施礼:“属下这就派人去为王爷准备膳食。”然后为难的看看,大堤内外茫茫一眼望不到边的洪水:“只是,还要请王爷忍耐一会。”

    杨广一笑:“还那么费事做什么,工地有什么吃什么嘛。”说着,推开还要阻拦的两人,直接钻进了公棚伙房,掀开锅盖,愣住了。

    清锅冷灶,锅里只有半锅黑乎乎的树叶野菜汤。拿起勺子搅拌,里面泛起不多的米粒,还是半生的。

    杨广皱眉:“怎么回事,你们给民夫们就吃这个?早期拨付的粮食柴草不够吗?”

    魏宏苦笑:“半月奋战,拨付的粮食早就吃光了,而一月大雨,没有多少干柴。所以,我们只能吃这些煮的半熟不熟的野菜粥。”

    杨广皱眉:“那我看看你们的伙房。”

    两个人大惊失色,赶紧阻拦。

    结果他们越阻拦,杨广越认为两人有鬼,坚决要去。最终怒吼:“如果你们再敢阻拦,我动尚方剑杀了你们。”

    这位主的暴脾气,大家都是领教过的,杀人是常事。这下,两个人才不敢再拦了。

    进了官员的小伙房,猛的掀开锅盖,杨广再次愣住了。

    锅里空空如也,只有半锅清水,摸一摸锅,竟然冰冷如冰。再看桌子上,碗筷歪斜,一把生野菜摊在那里。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上面不是足额拨付粮草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一个主簿哭诉:“上面拨付的粮草,名义上足额,但按照规矩,要扣除损耗两成。然后押运到工地,又要扣除运费两成,而出库的时候本来就不足,这样,运到工地就不足规定的四成。

    我们家两位大人还不敢向河督理论,只能干吃哑巴亏。

    但又怕激起民夫怠工哗变,就自己做表率,吃比民夫更差来平息民怨。这么多天来,我们家大人和堤上的官吏,都是靠生吃野菜树皮度日,才感动的民夫不散卖力啊。”

    杨广的眼圈红了,走到两个人面前:“辛苦委屈你们两个了,你们是清官,好官。”

    然后再拍拍两人肩膀:“我留下两千五百虎贲继续堵口子,我带五百虎贲,去江宁,给你们讨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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