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拽过来一把椅子,顿在了窗前,大马金刀的坐下:“王大人,激起民变是吧。好啊,我强令开门卖米会激起民兵,那我现在就激起民变抢米。有胆量,你这位江宁府尹就杀了我这个民变为首者,我就坐在这里呢,来吧。”

    王家可以用激起民变要挟,但这次百姓是针对王家的,真的激起民变,所谓的门阀王家,就会瞬间,淹没在这江南几千万百姓的狂怒风暴里。

    而王家在魏晋,可以左右谁当皇帝,一言决定废立。但现在是大隋,谁当皇帝?那就是强势的杨家,没有二家。

    杨素现在依旧掌握着十万,南征北战,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余生的虎贲,这个杨广不但是军中万人敌,更是当今大隋亲王。

    杀了他,现在,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但紧跟着,天子一怒,将是血流漂杵。

    这个即将带领江南百姓民变,覆灭王家的晋王,他就坐在那里。

    但,你敢杀他吗?

    王选沉吟半晌,最终缓步过来,艰难的跪倒在地:“王爷息怒,下官尊王命,现在就下令王家所有米店,开门卖米。”

    杨广也就舒缓了一下表情,站前来,轻轻的扶起他:“我本善良,但为天下苍生,也不得不做恶魔,请你理解。”

    还说什么?

    王选也知道,将善良人逼成恶魔,那更可怕。

    杨广吩咐扈从:“出城,将城外五百虎贲调进城。”

    扈从施礼之后,跑进了雨中。

    王选也吩咐家奴:“通知所有的米店,开门营业,依旧以每石六百钱卖米。”

    沉吟一下:“再通知米店,凡是难民,每天每人给米半斤,直到洪水退去为止。”

    杨广走到王选身边,拍拍他的肩头:“孤王记住了你的良善,记住了你王家为国分忧,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灾后,我将申请父皇,给予你回报。”

    王选苦笑:“为王事,微臣份内。”

    “那你立刻安排去吧。”

    “微臣告退。”王谢带着一群子弟灰溜溜的去了。

    轰隆隆,五百百战余生的将士来到了酒楼之下。百姓无不趋避。

    站在窗前看去,却发现一个草帽麻衣的年轻人,却不闪避,而是扬起脸与杨广对视。

    杨广招手:“那位,上楼来说话。”

    楼上静了,乐师们也走了,但唯独那个孤独舞女,却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那是她一个人的舞台。

    杨广笑了:“你为何不走?孤独的面对我这个暴王,你不害怕?”

    “奴要看清楚眼前的暴王真面目。因为你刚刚的所作所为让我迷茫。”

    “我,世人皆曰贪财好色,残暴好杀。你不怕我现在对你那啥后杀?”

    那舞者竟然坦然一笑:“江山美人,英雄所好,本色也。像刚刚,为天下苍生福祉而杀,奴更佩服真豪杰。”

    “你叫什么名字?”

    “奴,阿柔。”

    点点头:“好名字,可愿伴我?”

    “奴正想亲眼看看,杨广如何残暴好杀,如何迷恋美色。”

    一番对答,让杨广突然感觉,这世界上,终于有了一个知己,红颜知己。

    突然让穿越以来这么长时间,心情无比沉重压抑的杨广的心扉,如同久雨初晴,阳光乍现,心情大好。

    噔噔噔,楼梯脚步声响,那个草帽麻衣的年轻人稳步上楼。

    面对杨广,那年轻人摘下草帽,却不跪拜,只是平和的看着杨广。

    杨广也平和淡然的看着他。

    “先生?”

    “略通四书五经,还涉猎些杂学。”

    “贵姓?”

    “免贵,寒门出身,姓冯,名纯志,草字高远。”

    “何以教我?”

    “据草民这些日子观察,王爷虽一心为民,却手段激烈,我恐王爷大难临头,特想提醒。”

    杨广扭头:“阿柔,麻烦你通知店伙,上四个菜,烫一壶酒,我要和这位好为大言,语不惊人死不休,最爱哗众取宠的先生喝一杯。”

    阿柔淡笑一敛,下去通知了。

    拉过一把椅子,一指:“先生坐。”

    冯纯志不客气,坦然坐下:“大王可有意江山?”

    杨广一笑:“父皇春秋鼎盛,太子哥名位早正,不能夺,不可争。”

    冯纯志站起,拿起了草帽:“若有意江山,不才愿效犬马,但只做一闲散王爷,那我就没必要浪费口舌,我还是闲居在家,耕读去吧。”

    杨广一把拉住:“兄弟相争没有意思,但做个为民的踏踏实实的王爷,也不能让先生相帮吗?”

    冯纯志摇头:“以当今皇上仁慈之性,你的这番杀伐暴虐所作所为,定然不被当今所喜。若有小人略进谗言,你必将身死名裂。当今太子虽然宽厚,但性浮华,又庸庸碌碌,怎么能容你这个强势的兄弟?将来一个人头落地就是归宿。王爷是必然要死在两代皇帝,或者更可能的是一个皇帝,一个太子手中的死尸。我大好之躯,何必伴一死人,没来由的丢了脑袋。”

    这是一个撞木鱼,想做从龙之功,幸进的人。

    不过,他说的对。

    见冯纯志还要走,正巧阿柔带着伙计抬着桌子酒菜上来,阿柔笑道:“先生,天雨阴冷,正好喝酒聊天,何不坐下谈谈。”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温柔可人的女孩子的挽留。也实在不想就此错过机会。

    冯纯志再次放下草帽,和杨广对坐。

    阿柔乖巧的搬个凳子坐在了楼梯口,一面听两个人闲谈,一面望风,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菜分四色,色香味俱佳,酒是老酒,温了,入口绵软。

    杨广其实早就饿了,上来,客气一下就狼吞虎咽。

    冯纯志笑道:“如此美食,如王爷这般吃法,糟蹋啦。”

    杨广尴尬一笑:“我想想。”然后歪头想了一下:“我已经两日两夜没好好吃喝了,吃相当然难看。请冯兄莫见笑。”

    “王爷尊贵之躯,奔走江堤,两日两夜没吃,江南百姓之福。不瞒王爷,我也是一年不知肉味了,咱们先吃后谈。”

    两个人相视一笑,埋头狠吃。

    吃了八分饱,这才倒酒慢饮。

    “先生上来就和我说大逆不道之事,先生,不厚道啊。”一面给冯纯志倒酒,一面笑道。

    “天下刀兵太久,好不容易当今一统,结束了三百年大乱再回太平。但各地枭雄早已经习惯战乱,一旦一个懦弱过于宽厚的人做了皇帝,怎么能镇住天下野心者?王爷虽然有暴虐之名,但我观察这几日大王所谓暴虐,最终还是为这天下最苦的百姓。

    用暴虐震慑枭雄,用仁心抚恤天下百姓,这才是大王您该做的,这才是这个天下该要的皇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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