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冯纯志的一番议论,杨广愣愣的坐在这里呆了片刻,无奈摇头:“正如先生说的,父皇余威还在,能震慑住那些不甘的枭雄,一旦我太子哥上位,威名不显,天下枭雄必再起反心。习惯造反的性子,在以前几百年里已经形成,不是一时半会能改的。晚早恐秦都故事再现。

    但即便我有心相争,最终夺哥哥的位置,也会被天下人耻笑,奈何?”

    “既然大王爱惜羽毛,那就不争。”

    你这话说的,不争,你来鼓动我做什么?玩呐。

    “不争,就是争。到时候由当今,将位置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给王爷,不就名正言顺,水到渠成了吗。”

    杨广眼前一亮。

    “那该怎么办?”

    冯纯志一笑,还是有野心不是。

    “当今尚节俭,当今皇后厌妻妾成群。而当今太子,却恰恰犯了皇上皇后的这两个大忌。只要大王您表现节俭,不纳太多姬妾,便与太子立刻分了高下。”

    杨广点头。

    哥哥杨勇,率性而为,每日丝竹欢歌,高朋满座,他穿的铠甲,都要装饰上精美的花纹,这让杨坚认为太子性奢靡,这让父皇深为不喜,时常训教。

    但说了,等于白说。

    自己的太子哥杨勇性好女色,身边姬妾成群,而且还不喜独孤皇后选的太子妃。

    去年的时候,太子妃因不受宠爱,气出了病死了。当时杨勇没有悲伤,反而更加宠爱小妾云昭,让云昭主持太子宫。

    独孤皇后认定是杨勇与云昭合谋害死嫡妻,不但责备杨勇,又派人去暗察。他其实已经失去了母后的眷顾了。

    杨坚独宠老妻,独孤在皇帝面前说一不二。

    杨坚是历史有名的怕老婆。

    在这两点上,其实,哥哥杨勇的太子位已经不稳了。

    好吧,不争,便是争,那就争一争。

    “而王爷不争,只是踏踏实实为天下百姓办事,替皇上解忧。那么,和庸庸碌碌的太子,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其实不就是争吗?”

    “但我暴虐之名,却也深入人心,父皇也有耳闻,我父皇也不喜。”

    冯纯志却微微一笑摇头:“没有霹雳手段,哪显菩萨心肠?只要王爷将这次江南赈灾的事情办好,踏踏实实的为江南百姓做几件事,解救了这江南千万灾民百姓,那王爷在皇上心中不但暴虐之名尽去,反倒会显示出大王做事雷厉风行果敢坚毅。到时候,皇上不但不会怪你暴虐,反倒会认为你意志坚定,处事果决,当得大任。”

    事情都有两面,只是看人站的角度,决定事情的对错。

    “那该如何做?”

    “大王现在当做的,就是不遗余力展开赈灾,以显示你的爱民一面。”

    江南这次大水,虽然泄洪保住了长江沿岸大堤没有决口,但雨实在是太大了,各地水深三尺,江南半壁一片泽国,灾民饥民千万。

    而这时候的地方官却不作为,二叔杨建,堂兄杨忠心有积怨不相帮,只能凭借杨广一个人往来奔走单打独斗。

    不过水灾好应对,巨大的灾难还在后面呢。

    现在阴雨不停,其实反倒是好事。一旦天空乍晴,必定将是一个连续的大晴天,到时候气温急剧升高,必将爆发一场大的瘟疫。

    大灾之后有大疫,这是千古不破的定律。到那时候才是真正要命的。

    百姓无衣无食,再有瘟疫肆虐,如果官府还不作为,百姓唯一的出路,就是揭竿而起。

    到时候整个江南半壁,必将再次陷入混乱动荡,辛辛苦苦整治出来的开皇盛世,转眼就会变成一场空。

    “赈灾,首要的是粮食问题,但整个南方的粮食几乎都掌握在王家手中。”

    “那王爷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打倒王家呢?”

    寒门和门阀士族天生死敌。

    杨广就皱眉:“王谢两家势力过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大灾之年,万万不可另生枝节。”

    结果冯纯志却微笑摇头:“王谢两家虽然势大,但大王就可以分而治之。”

    然后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了窗前。

    杨广也端着酒杯站在了他的身边,遥望着外面依旧下着的小雨。

    这里距离把住路口的阿柔有一段距离,两个人刻意的压低了声音,阿柔就听不到了。

    “借助这次灾害的机会,鼓动起民意,然后拉拢还算温和的谢家,打击强势的王家。如果大王这次能够将王家的势力打掉,就更能讨得皇上的欢心,你就是大功一件。”

    隋唐起于关陇,更仰仗各地门阀支持。

    但隋文帝开始,就以怀柔的办法,不断的削弱清除门阀士族,想要结束门阀政治,虽然效果缓慢不佳,但还在坚韧的努力着。

    杨广默默的点头:“在这一点上,你深懂圣意。王家虽然已经不如魏晋的时候,把持朝局,一言而行废立。但依旧把持各级地方官府。而开皇十年,江南各地叛乱,杨素率领大军平叛无果,结果王家出面,转眼平息。

    他们王家能够转眼平息各地的叛乱,那么就有能力转眼兴起一场叛乱。我的父皇为此深感忧虑。如果真能通过这次机会,瓦解王家,解了父皇的忧虑,那我又会得到加分。”

    “大王说的是。王家这个巨大的隐患,在财富重地的江南不加以清除,早晚是咱们朝廷的一大隐患。如果大王能够行霹雳手段,解决了这个问题,当今皇上一定认为您高瞻远瞩,目光长远。到时候会深藏圣上之心,大王就向那个位置更近了一步。”

    杨广难得的面现忧虑:“但是铲除王家,也有一个巨大的困难。那就是一旦发动,我手下无人可用,而王家几百年大家贵族,在察举选拔官员的制度下,在衣冠南渡,割据江南的时候,已经把控了各级政府。到时候他们倒了,整个江南敢说官府架构转眼崩塌。这不能不查呀。”

    冯纯志又是轻声一笑。

    从他的轻松和淡然中,可见这个人早就将这件事情在胸中谋划了无数时间,他早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应对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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