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依旧的雨,雨中开始涌入王家米店抢购粮食的百姓,杨广的心稍微安定了点。

    这场大灾,受难最多的就是这些平头百姓,而对那些豪门士族,等于没有影响。

    一来,实现的从古至今的察举制度,他们互相举荐,所有的门阀士族的男丁,几乎一出生就注定要被盘根错节的门阀士族的人,举荐到朝堂做官,他们享受着朝廷高官厚禄之外,又坐拥无数强取豪夺来的田产。

    而在这场大灾中,他们的田地受损了,但受损的只是他们的佃户。

    这些门阀士族,是绝对不会因为大灾而减免一点点佃户的地租的。反倒会加重那些可怜的佃户的徭役,来为他们免费修缮灾害中受损的庄园。

    杨广戾气再升,真有种冲动,后悔当初不该身背骂名,掘开当涂泄洪。

    就该让这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将所有江堤冲垮,让这大洪水,荡涤一切门阀士族,让这个天下成为一片白地,结束这种门阀政治的根基。

    但看着买到米的百姓,兴冲冲扛着米走出米店,经过酒楼时候,无不冲着站在窗前的自己,在雨水泥地里磕头拜谢的时候,他的戾气就消减了。

    多么好的百姓啊,不能因为自己的无能与冲动,自己想要打破门阀士族,图个痛快爽利,而让这些可怜的百姓给他们殉难。

    打倒门阀士族,那是自己以后该做的事,与天下百姓无关。自己的事,就要自己做。

    首先要做的就是,砸烂这最大的门阀士族的根基——察举选官制度。

    冯纯志不知道这时候的杨广心思的起伏转折,继续痛陈当前利弊:“自秦汉开始,官员的选拔主要是察举制。就是有专门的官员会从各个地方为朝廷选拔人才,然后进入官场。

    这个选拔制度有很大的弊病,就是各个地方,为了共同的利益集结到一起,形成了门阀。而选拔的官员也很容易被贿赂,寒门子弟更是没有出头之日。

    众人默认这种门阀制度,更是得到了朝廷的承认,这使得官场完全被门阀垄断。门阀家族内部腐败严重,选拔出来的很多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真正的人才上升之路完全被阻挡,特别是寒门子弟。”

    “就如同先生这样大才,却埋没在荒野,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才有今日见我做大言,冒死为了一个出头的机会?。”

    冯纯志一笑,却不反驳杨广的说法。

    面对暴王,直接挑动夺嫡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无论杨广出于什么目的,最大的可能是直接斩杀了自己,或隐藏野心,或表明心迹。

    但这是他唯一的出人头地的机会,他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抓住,赌一把。

    在冯纯志心中,人生,要么九鼎食,要么九鼎烹,绝无庸庸碌碌苟且偷生。

    “在乡野间,比我才能更大的人,比比皆是。然而最终都因为这该死的制度,不能上报国家君恩,下安黎民百姓。眼睁睁看着那些门阀士族家的行尸走肉窃据庙堂,而空有一身才华抱负,却得不到施展,最终黄土一捧,辜负了大好身躯。至于王爷说的缺人才,人才不缺,而是不能够发挥罢了。”

    杨广点头:“在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选拔人才的新办法,让野再无余贤。”

    “王爷什么办法?在下洗耳恭听。”

    “科举取士。”这石破天惊的4个字一出,冯纯志突然间愣住了:“愿闻其详。”

    杨广就将后世的科举考试,选拔人才的办法,一一的道来。

    冯纯志闻听,突然拍手:“王爷于我心有戚戚焉,在下正想将此法推荐给大王。没想到大王还是早我一步就有此方。此法一出,天下人才,尽入大王股掌之间也。”

    “只是这个办法牵连太广,也会被无数士绅门阀大家出身的官员拼死所反对,一时难以达成。”

    是的,如果现在推行科举制度,就等于砍断了门阀世家最大的利益,断了他们的路。他们一定会拼死反对。到时候后果就将难以预料。

    “那王爷为什么不利用这次,奉旨在江南赈灾的机会,在王爷的赈灾衙门里施行呢?放眼江宁,文士荟萃之地,有能力的人才如过江之鲤。只要王爷发出布告,采取科举制度选拔赈灾衙门的从属雇员,那些门阀世家也会认为,这只不过是王爷为自己招揽门客,他们根本就不会注意。

    而未来发动对王家的打击,这些人才就是王爷手中的官员储备。

    而这些人才,又是因为王爷亲自提拔,让他们能够得展胸中志向,通过考试,实际又变相的让他成为了王爷的门生。前有着师生之情,后有提拔重用之恩,他们就将是王爷最可靠的属下帮手,最忠诚的支持者。到时候王爷大事可成。”

    杨广点头:“先生的想法太好了,那我先将眼前的事情解决,然后就开始一场科举,为我的赈灾衙门招募贤者。如此不显山不漏水,大事可成。”

    这话从夺位说到了眼前,似乎有些严重的跑题。

    但细想起来,这么几件事,其实依旧还是为争夺太子位做的步骤。

    两人相谈甚是投机,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到了晚上。

    这时候,杨广看着冯纯志:“先生大才,可愿意屈就在我王府,做一个长史吗?”

    这时候冯纯志的内心狂喜,自己,终于赌对了,从此,以一个寒门之身,登上庙堂,登上历史。

    心中狂喜,表面波澜不惊,郑重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然后轰然跪倒:“小臣,拜见主公。”

    不是王爷,是主公。

    这说明他已经坚定的和自己捆绑在了一起,认定他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双手搀扶起冯纯志:“那就随我走吧。”

    冯纯志诚恳点头。

    走到楼梯口,笑着对阿柔道:“小姐已然决定跟随我左右,那是否敢和我回客栈?”

    阿柔俏脸一红,但倔强的扬起脸:“这有什么不敢,难道我还怕你吃了我吗?”

    杨广邪笑点头:“我正有此意。”

    冯纯志皱眉:“主公,刚刚相约两件事,怎么就要破?”

    尚俭,不贪慕美色。为抢夺太子位做准备,这转眼就忘了。

    杨广哈哈一笑:“秀色可餐,足矣。”

    再行在街上看到所有的米店都已经开了门,无数的市民百姓,以及从周边乡镇融进来的难民,开始排着队,有序的买米。

    而询问价格,果然恢复到了平常价格。

    而在每一个米店的另一个门口,也排着长队,那是无数的难民,在领取王家施舍的半斤米。

    虽然说是半斤米,其实也不足。不过这已经是救命的粮了。

    每一个领到米的难民,都会跪倒在地,高呼王大老爷恩德。

    杨广苦笑,原本是自己逼迫王家做的事,结果大家不但没有感谢自己,怨恨王家,反倒对王家感恩戴德,让王家的名声更好。

    这对未来自己打倒王家更加不利了。

    这是不是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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