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是满月酒,陈家的小儿子陈富春近日刚得一大胖小子,足足有九斤重,这在穷苦的牛家村来说,是个人人乐道的稀奇事。

    故此,陈富春可谓是高兴地找不着北,不但给他家那口子花重金坐月子,还在儿子刚生没几日的时候,便早早托人找过唐元元,请她过去做酒席。

    但是这次的席,陈家自己备不了多少食材,大部分都要唐元元自备,相对的,价格就会更高一些,陈富春也同意。

    为了针对这次的满月酒,她早就制定了一套完备的菜单,由简到繁,可供陈家选择。

    最后,陈富春选择了折中的菜式,都是牛家村到清水县,人们耳熟能详又推崇的菜,既显得不简单,还能上得台面。

    鉴于上次牛各庄骗席的前车之鉴,唐元元给自己定了个规矩,就是凡是邀请她掌勺的主雇,都要提前把工钱结清,然后她在开工。

    如果有难处,可以先交订金,事后再算清也可。所以这次的席,陈富春是提前就给她算清楚的,一桌二十二文,六十五桌,白酒焖鹅是单算的钱,总计两贯钱多点。

    牛家村对于满月的孩子有个习俗,那便是要去道观,请一位道士前来给自己的孩子用黄符水祝祷祈福,消除灾厄。

    唐元元作为被邀请的掌勺主厨,出于同村生活和聚拢名气目的,自然对陈家关于宴席的一切要求做到尽善尽美。

    陈富春只有一个要求,他收藏的那八大缸陈潭香酒要派上用场,除开宴请宾客喝酒之外,便是用于做菜,不能给他丢人。

    对于这个,唐元元早在昨日把酒运回来的途中,便有了大致的计划。

    现代的时候,她常看爸爸用酒做菜,学到的精髓不说多,至少可以发挥出自身特长来。

    所以,今日的菜式全都是陈富春指定过后的,她只是按照主雇的意思做出来而已。

    凉碟四道,热碟九道,其中八道是早就制定的好的菜式,汤一道,主食两道,最近的气节甚好,花都开了,她便增加一道用棠梨花做成的点心以供客人们观赏与享用。

    第九道是额外增加的热碟,不在她制定的菜单之列,是陈富春专门要求的,只这一道菜,他便单独给唐元元算钱。

    那便是用陈潭醇香酒焖大鹅,鹅这种家畜在牛家村可是很少见,通常人们都用来看家护院,很少拿来做着吃肉的,可见陈富春为他这个小儿子下了多大血本。

    白酒焖鹅的做法是大鹅切块焯水,坐锅入油加糖,其实是要加冰糖的,只可惜整个清水县都没有冰糖,更别说百姓人家,唐元元只好用姜糖代替,不过姜糖的色泽清透润黄,化开后小火稍微晃荡几下即可,它本身就自带颜色,不需要在锅中过久。糖色炒好后放入鹅肉,大火翻炒,翻炒几下后,添加配料,再使劲翻炒,而后入白酒去腥,倒入少许酱汁继续翻炒,片刻后加水,高度要淹过鹅肉,猛火烧开转文火,炖上一个时辰就可加入青盐出锅。

    制定的八道热碟里还有用这酒做的姜酒鸡,蒜叶炒小肠等等,都是些村民听过但没吃过的菜。

    棠梨花做成的点心她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冰玉梨花糕。

    就是采摘不影响坐果的顶部花瓣,拌入糯米粉米粉,这一步一定不能少,米粉的加入是为了定型样子更加好看,不然蒸出来后会软软塌塌有碍美观,然后热水和面,使面团绵软细糯,富有甜味,接着揉成数量相等的小圆球,用剪刀在顶部一次剪五下,捏尖做花瓣造型,全部放到蒸屉里蒸一盏茶时间,出锅后便是一锅色泽透明软糯的花瓣,再淋上适量蜂蜜摆好盘,成品便是一道晶莹洁白的小花,看起不像是美食,倒像是把暖暖春意裹入盘中的琉璃珠,让人不忍破坏。

    一场席下来,人们又开始津津乐道,有了新的趣谈。

    “这道闷大鹅不知道我去请教四娘子,她会不会教教我。”

    “你说的啥话,我是师傅也不给你!啥也不给就白得一方子啊,哪来这么好的事儿!”

    “就是,你学会了,饿死师傅。”

    前院里人满为患,喝酒划拳的老爷们争得是脸红脖子粗,妇女们都凑在月子那屋瞧陈富春的小儿子,还有坐在桌上不动弹一个劲儿吃的,小孩子们满场跑着追逐打闹,显得陈家院里又热闹又杂乱,特别吵嚷。

    别处还有人在议论唐元元,“哎,当初我还瞧不起唐家的四娘子,觉得她是个女娃,就该做女娃该做的事,哪有学老爷们成日里在外奔波的,没想到她竟然真能把唐家养活的那么好。”

    “说的是呢,瞧瞧她娘,自打他们在县城开了摊后,那脸色是一天比一天焕发容光,我瞧着都年轻了几岁。”

    “我要是有这么个闺女就好了,我家何愁不来钱。”

    “可以让你儿子去她家提亲啊,你若是看上,就速度快点,没听说前几日顾先生还求娶人家来着。”

    “对呀,我就气自己没儿子,不然早去她家说亲了,这样的丫头谁不稀罕。”

    “是呀,顾先生那么有名望的人都瞧上四娘子,若是她能瞧上你家儿子,得这么一儿媳,你还不是烧高香了。”

    那个村民一听这话,脸上的神色有些拘谨,逃避似的低低说道:“我倒是想,怕是唐家看不上我家这穷样子,今年交税,她家都是头几个交上的,我哪有那本事能叫这样的姑娘做我儿媳妇,怕是光问亲的六礼我都备不齐,唉。”

    婚嫁有三书六礼之说,但此处的六礼是清水县地区自古以来特有的婚嫁习俗,是指男方问看上的女方那边的亲时,所带的六样问亲礼,取个佳偶天成的寓意。

    “瞧你怕成这样,唐家也不是认死理的人家,你努力一把,说不定你那好大儿就能娶一个会挣钱的姑娘回来,这是你家多大的喜事啊!”

    “说不定日后你都不用种地了,见天地花钱买上好的烟锅来抽抽不是美哉。”

    有个村民便出声说起冯启与唐元元的婚事来。

    “说啥呢,你们是不是忘了她有个念书的亲家来着,一个不痛快就把人家母子送牢里去了,听说到现在,那冯童生还没出来呢,这样的姑娘一般人家谁敢过问?顾先生不也碰一鼻子灰,怕不是你还没享受上烟锅呢,就先给埋土里了。”

    这话一出,先前还热热闹闹怂恿的村民霎时安静下来,一个个闭嘴吃菜,仿佛方才的话不是他们说的。

    不过村民们也不全是听信谣言的,还有很多都看上唐元元,都算计着要给自家儿子说亲,好把她娶回来给他们家挣钱,他们好跟着吃香喝辣,享受生活。

    满月酒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算完,除了剩下一些喝得烂醉的亲戚之外,其余大部分人都散去了。

    陈富春抱着孩儿来到后厨,兴奋地特意给唐元元瞧一眼,让她也跟着沾沾奶娃的喜。

    这娃圆溜溜的大眼,瞧着竟然还有些双眼皮的意思,小鼻子挺翘,胖乎乎的抱在怀里小小一团。

    唐元元瞧着甚是喜爱,弹舌地逗他,没想到小家伙这么给面子,小脸舒展开,冲她笑起来。

    “哇,他冲我笑啦!”她受到小娃奶呼呼地笑容感染,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出声。

    “看来我这小幺儿很喜欢四娘子啊。”陈富春满面春风地跟着笑道:“我还没给起名字,四娘子与我们有缘分,不然你便给我孩儿取个吧。”

    “我起?”唐元元愣了一瞬,没想到陈富春竟然让她给孩子起名字。

    陈富春点头如捣蒜一般,“是啊你起,我一个庄稼汉,定是比不上你做生意的给起的好,说不定你给起了后,他日后考上个童生,我也跟着做一回读书人的爹!”

    这高帽带的,起不好将来还要怨她?他还真敢说,唐元元顿时压力好大。

    可是瞧着陈富春一脸期待样,她也不好拒绝。

    左右冥想一阵,她开口道:“陈季清如何?正好他在你家是老幺,愿他将来朗清玉洁,平安顺遂。”

    “瞧瞧四娘子,果然是做生意的,这样的话我可不会说,就叫陈季清吧!”

    陈富春惊叹地笑着,然后想留下她与她的人吃饭,但唐元元心怀赤叶雪兰的忧心事,想着这边完事后就要回家重新想办法,便婉拒了。

    小四儿他们,她没有阻拦,若是想留下吃饭也可以自行决定,散了后他们自己回家便好。

    刚到家门口,累的还没歇口气,有个村民从远处跑过来,边跑边慌张地呼喊她:“四娘子!快些去你家地里瞧瞧,你家高粱全让人给拔了!”

    她一听这话,扭头便跑去了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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