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此事,唐元元心头松泛不少,但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庄弘一走,宴丰食肆的管房位置就空缺出来,她这店里见天儿的人满为患,缺了谁都不能缺了管房。

    这是件头等大事,必须排到最前头解决了才行。

    只是目前她还没有明确的人物目标,再去让牙人寻摸个,有了庄弘的前车之鉴,恐怕也靠不住,一时陷入为难困境。

    “唐当家的若是信得过季某,可否由我举荐个人?”耳边传来季临漳清泉般的音色。

    唐元元抬头看去,发现他正儒雅地站在旁边,看着她。

    季临漳什么人,少年中儒,小小年纪就管着偌大的家业,如何想不透唐元元这点为难之处。

    “季公子举荐的人自然是好的…只是你为何要这样做?”

    唐元元还没说话,顾七郎却直直盯着他,语气淡淡地。

    这话乍听起来,听不出什么问题,但是季临漳瞬息之间明白了他话中含义。

    他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直接说道:“在下与先生同属一届学子,有你这样声名响亮的人珠玉在前,在下又怎么会不做些功课呢,虽说此次偷盗配方事件我并不知情,可是唐当家的如此优秀,又与你瓜葛不清,我季某若是在不打听各种关节,那这家主做的岂不是无法服众?”

    他冷淡地说道,有那么一瞬间,流露出的些微真实性格竟然与顾七郎一般无二。

    唐元元当即就觉得此人城府极深,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和睦清雅。

    按理说季临漳这个人,她今日是第一次见,对他的了解更说不上有多少,她大张旗鼓地对付了他手下的店铺和人手,触及他的利益,他难道不应该生气吗?如何还要反过来给她介绍人才了?

    “把人带进来。”季临漳说了一句,自有小厮麻利地跑到外头把人领进门。

    唐元元与顾七郎都有些好奇,顺着视线往门外看去。

    此时的冯肆长还在组织马掌柜他们几个画押办手续呢,一边忙着,一边耳朵长在这边,想着听几耳朵后也好在后面不要说错话,因此也跟着往门外看。

    就见许久不见的周摊主跟着小厮进得门来,一眼便看到顾七郎身后的唐元元,脸上是久违不见的欢聚欣慰之色。

    他几步走上前来,激动地说道:“唐四娘子!”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改口:“唐掌柜,我们又见面了!”

    “老周!你怎么在这里?”

    唐元元也觉得好惊奇啊,他们上次说话还是她的小食摊还在的时候,自从她自己出了好多事之后,彼此就再也没见过面,原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了,谁能想到今日还能再次重聚。

    周摊主也感叹万分,唏嘘不已地说道:“你还记得我说起过我的摊子被人给掀翻的事吗?”

    唐元元点头,他们一开始相识,就是在清水县外的阳山坡集市上,他说起过自己的摊位好像是被哪个纨绔公子哥给掀翻,不得已才会跟着集市赚点糊口钱。

    “一开始我在曹老爷家的摊位上卖的挺好,有你提点,各式馓子馒头买的人是络绎不绝,我原以为生意就这样一直维持下去倒也不错,日子也能慢慢地好起来。”

    周摊主与她说起分开之后的事情,“谁能想到好景不长,我也许就不是个做精细活的人,听从你的话馓子一开始卖的还行,后来人们就不怎么买账,加上你也走了,我一个人在那里,生意自然也就落了下乘,渐渐地少了人气。”

    “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原先那个欺负过我的人又来找我麻烦,我无路可去,恰巧在这时季公子路过,是他救了我,是他让我幸免于危手,还有你,唐掌柜,你们都于我老周恩同再造,若不是你提点我,我那个摊位早就黄了,更不会在今日有机会再次见到你。”

    唐元元等他说完,越听心里越狐疑,这话虽是好的,但怎么有些别扭呢?

    “季公子思虑深远啊…顾某佩服。”

    她耳边响起顾七郎音色沉沉,没有起伏的声调,唐元元一下明了,是了,她觉得别扭的地方在这里!

    季临漳搭救周摊主怕不是出于长远考量吧?他这样的基业,何至于好心泛滥,为个不相干的小摊贩亲自下场救人,他一个尊贵有势的世家公子,可能吗?

    唐元元可从来不往自己脸上贴金,要不然怎么他来到这里,还能早早备着周摊主一并带来。

    “您自谦了,季某如何能与先生比。”

    说着,他抬了抬眉眼,看着唐元元,毕恭毕敬地深深一礼。

    “此事做法虽是欠妥当,不过季某没有别的心思,一个小小的鸿知食坊我季府家大业大,并不放在眼里,但若是因此错失唐当家的这一强劲商贾,对我季某来说,实乃损失颇大,为了补偿你,你所提任何条件,我季某力所能及内,都可以解决。”

    他转头看着周摊主,“唐当家的这里缺人手,你若是有心报恩,自当主动些。”

    周摊主不是个傻的,当即上前,激动地道:“我老周虽说只卖过馒头,但也算经营半辈子门面,有些经验,若是唐掌柜不嫌弃,还请你让我有个报恩的机会,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他想起什么,连忙又补充一句,“哦对了,工钱你也不必多虑,即是为了报恩,自然不会在乎这个,若你不放心,怕我走了庄管房的老路,可以当场立字据,日后我若是有异心,你可以以此为凭据惩戒我!”

    顾七郎不说话了,他神色淡淡地看着唐元元,眼神清明犀利。

    唐元元明白,他信任她,是让她自己拿主意,若有不妥,他自会出面替她挡着。

    话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季临漳是个头脑清楚的奸商,周摊主又知根知底,既承了他的恩又能拉拢唐元元,代价只是丢掉一个五谷不分的马掌柜而已。

    “老周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但季公子若是这样与我拉关系,我倒也不必为了个以前相识的旧友,丢了自己的牌面。”

    缺人是缺人,但若是这样的解决方式,她还不如去牙人行再去花高价请个管房来呢。

    唐元元活着么大,家族自上而下做的也是奸商行当,自然讨厌别人对她算计。

    此话一出,在场的只有周摊主一脸惊诧,丝毫没想到唐元元竟然会拒绝他。

    季临漳面无表情,没有多大反应,显然将这个情况算进去了。

    顾七郎则是垂眸,神色撩然地望着她,这个丫头这半日里倒叫他一直处于兴奋状态,都有些压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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