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抱着去洗澡的,洗碗出门,太阳都已经快要落山了。

    “你真讨厌,都怪你…”她边走边说,身后跟着那个被她说着讨厌的男人。

    腰被掐的疼,她弯叶似的柳眉轻微皱起,出门的妆容是顾七郎给她重新又画的,发型还是蝉髻,只是脑后多了一根红色发带,长长垂落下来,随着身形晃动,摇曳摆摆。

    “今儿一天全耽搁在你这小房子里了,我啥都没干,要知道,闭市一日,我少挣多少钱呢!”

    她不住地跟他抱怨着,不由得脸红,想起方才洗澡的事来。

    明明桶就不大,还非要挤下两个人,明明可以早早洗完出门的,非要耽误好长时间,搞到最后,水都没多少了,还洗个啥。

    顾七郎眉开眼笑地走上前来,心情非常好,抓着她的手藏在自己袖子里握紧。

    “哎呀,不要生气嘛,见天儿的忙来忙去你不累吗,偶尔也要给自己放放假啊。”

    唐元元本来挺好的,一听这话,真的动怒了,倏地停步,转头怒瞪他一眼。

    气哼哼道:“放假?!你管这叫给自己放假得闲啊!我被你折腾这么久,还不如开店来的轻松呢,你还好意思说!”

    “我错了我错了!”顾七郎现下真的心情好,竟然开始与她玩笑着道歉。

    见她脸色缓和,他好言问道:“为了让你开心,明日要卖的成品我来帮你准备吧?”

    这倒是个好提议,唐元元想起她昨夜和顾七郎两个人一起做的碧落果子和方糕来,这人学东西这么快,比说其他的卖品,就单论这两样,他肯定能做出来,并且不输她的手艺。

    于是她说道:“可以啊,我也省点力气,可是你还没给方糕起名字呢,你答应好的。”

    这个事,都不用顾七郎多动脑子,只是个简单的名字,还不是张口便来。

    “所谓一人有福,可托庇满屋,元元不就正适合这句话,方糕可来由你的福气,便叫福星糕吧。”

    福星糕…

    唐元元在心里回味着这句话,倒也觉得挺好,福福满满,乾坤齐寿,比方糕这个名字拿得出手。

    “甚好,就用这个做名字吧。”

    说着,两个人不多时就来到宴丰食肆门口。

    正门的闭市牌子挂了一天,饶是如此,门口还是聚集着一些久久不散的食客观望着情况,见是她出现,都聚过来询问情况。

    “唐掌柜,听闻今儿个你可是身体不适,于是没有开店,我们便想着过来看望你。”

    “我们都是你摆摊时就追随过来的老食客了,打从我认识你以来,就没见你因为啥事歇息过,几乎每天风雨无阻地开张,现下身体不舒服,正好借机歇息,关一天店影响不大的。”

    多数人都是真心问候她的,也有些食客实在喜爱她的卖品,担心关的久自己吃不上,就问她什么时候能开店,他们自己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唐元元望着这些可爱的人,心下感动不已。

    “实在对不住大家,我确实身体出了些状况,没有及时告知大家今儿个要闭店,叫诸位挂念。不过我已经好了,不耽误明日开市的,大家不用担心,若想过来我这边喝茶吃饭品尝果子点心,宴丰食肆正常开门的。”

    得了她的有效答复,众人松了口气,又与她闲聊几句,便陆续散去。

    直到这时,唐元元才瞧见不远处的汪子安。

    他领着先前找来的头灶师傅,站在人群后头看着她这个方向,也不知道站着多久了。

    唐元元立刻冲着他招手,“子安,这边!”

    她身后站着身形高大的顾七郎,汪子安头灶师傅走过去,与他见礼。

    “顾先生好,掌柜的。”

    顾七郎对着外人可就没什么正常脸色,万年不变的冷淡,淡淡‘嗯’了一声,转头看着唐元元。

    “你忙你的吧,我这边先去准备我自己会的,忙完后来寻你。”

    唐元元点头应承着,直到他去了后堂看不见后,转头看着汪子安和头灶师傅。

    “师傅姓齐是吗?自打前两日一别,我们再也没见过面,如今可还适应唐家班的生活?”

    她一面与人闲聊着,一面带着人进门,来到包间里,示意坐下详谈。

    红儿比小莲精明,眼力见快地看见顾七郎进门,立时想到自家掌柜的肯定就在后脚跟着,早就泡好了茶水备着。

    果然见掌柜的一行人进了包间,马上端着托盘跟上去倒茶。

    等红儿退出去后,齐师傅说话了,“是啊掌柜的,咱们是第二回见面。”

    他语气充满尊敬,是下级对上级恭坐的姿势,头微低,注视着唐元元的膝盖处。

    “唐家班非常好,卜师傅和佘师傅等人都很照顾我们这些新来的,期本排的也很满档,基本上汪管事带我回去的第二天,我便进了队伍,然后就入了主雇家做席,这几天没有歇息的时候,活很多。”

    唐家班的情况唐元元心里有数,因为汪子安在每日结束后,总会第一个来她这里汇报工作。

    虽然她这两日没有亲身盯着现场,但有汪子安在,他就是她的眼睛,甚至可以替代她的思想,行使一部分掌柜的权利,叫她省心不少。

    他总是这么可靠,唐元元望着他。

    汪子安察觉到她的目光,回望她,两个人眼底具是有些老朋友般的惺惺相惜,没交流什么多余的,却已经彼此了解心中所想。

    “那便好,前些日子汪管事说挑个空闲时间带着你来我这里说说自己的情况,现下我正好闲暇,你便现在说罢。”

    说起这个,齐师傅就有些紧张了。

    他今年四十有二,已是不惑之年,十岁起跟着老师傅从杂工做起,做厨子这三十多年来,早就给自己挣了点薄产出来,四个儿媳妇也都给他们老齐家哺育了香火,他大可以不用来唐家班讨饭吃的,完全可以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可坏就坏在,四个好大儿,都嚷着不分家,要他这个老子养活一大家子人,那么多张口,儿子们也啃他,只要一想到香火在他这一代若是过得不好,他可不得紧着做工,努力挣钱。

    头灶对师傅的要求也不一样,除了一个厨子该具备的基本功之外,还要会管理底下的厨师。

    一个队伍有总管事,也就是汪子安,他负责对外。

    那么对内,队伍里头的伙计们,就需要有个具备才干能力的头灶师傅来约束和制定相关规定。

    要负责菜品的购入毛利和产出成本,数量,还要经常组织伙计们的培养,这些活需要请示总管事汪子安,但是头灶师傅本身就有一定的行使权力。

    以前没有头灶师傅的时候,很多不该汪子安管的他都要全权负责,现下头灶师傅有了,当然要讲究分工了。

    唐元元问的就是个,齐师傅需要给她做头灶师傅的详细补充,否则就有可能卷铺盖走人。

    于是,他斟酌着措辞,仔细想了半天,才回答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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