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媛伤感了好一会儿,才捂着她冰冷的小手,擦着眼泪道:“兰惠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

    这是陈昭媛以前的贴身丫鬟。

    金铃的情绪冰冷似水,弱声道:“去年的一天,兰姨抱着我上街,被拐子卖进了燕婉楼,她为了保护我,被婳娘吊在树上,打了三天,死了。”

    她说完这句话,像是在经历着这件事,眸心里残留着一丝绝望,听到了自己沉水般的心跳声,才渐渐清醒,看了看自己稚嫩的手指,恍然大悟,已经过了二十一年了,自己重生到了兰惠死得第二天。

    她恐惧那种死亡的感觉,那年的冬天很长,长到初春时,大昭城里还在下雪,婳娘喜欢雪,就命人拉了好几车雪到燕婉楼的小花园里,还装点上朱红的梅花,挂满花灯,看着倒像是外面的光景,花娘们珠翠罗裙,媚影红妆,将手里的红束挂在那些凝雪的梅枝上祈福许愿,金铃提着红灯,单薄的站在长廊里,石榴裙荡起靡红,烟媚的容貌上满是嘲讽,这里又没有天,又怎么可能实现愿望。

    那片红色,在她看来就是缥缈没有尽头的血雾,永远包围着她们,血腥,卑贱,屈辱,混沌,她觉得那些女人,属实可笑。

    金铃嘲笑着她们的愚蠢幼稚,殊不知自己的命运早已划定。

    那天夜晚,积雪的小花园里,优伶围在一旁,都同情的看着炭火后的她。

    她讨厌这种眼神,清楚的映着她的命运,她只想看懂别人,不想被别人看懂。

    猩红的炭火铺成一条,直到她赤脚边,周围的雪融化,冒着白烟,树上几条烧焦的红束也在她雪白的脖颈,与手臂上烫出红痕,她太冷了,感觉不到痛。

    对面坐在官帽椅上的男人,拍着扶手,黑眸里趣味十足,让她在烧红的炭火上起舞。

    红罗水袖飘开,金铃看到了那个男人的眼睛,轻浮,下流,邪恶,像是在看路边可以随意蹂躏的草,她红唇扬起悲情的弧度,活在这里还不如草。

    她是楼里跳舞最好的美人,这个男人指明要她。

    她水眸里一片白茫,要是能变成一缕云烟,归于虚空也好,人间太苦,下辈子她不来了。

    水袖荡开,她一跃跳进红炭里,足上的金铃随着她的舞步,清脆响动,幽幽如述,红裙旋起火花,纷纷扬扬洒落她一身,妆容轻媚艳冶,像是一朵盛放在暗夜里永不凋谢的玫瑰,蛊惑,诡媚。

    即使死,也要让所有人折服,她永远记得自己是皇家的公主。

    回忆随同那一片乱红终止,她看着未央宫的环境,水眸里的黯然消散,那种冷,自己这一世再也不想经历。

    陈昭媛听萧七七提起过她在燕婉楼的遭遇,本就同情,现在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更是心痛。

    她摸了摸金铃苍白的小脸,嗓音温柔,“孩子,以前是娘亲对不起你,今后娘亲会好好补偿你的。”

    金铃牵着她的手,目的明确:“我想和父皇相认。”

    陈昭媛眼色清明,态度也变得严肃,“这个娘亲不能答应你。”

    金铃脸色一点儿也不意外,娘亲为了那个人,连亲生女儿都可以遗弃,又怎么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金铃知道了,这次能死里逃生和娘亲相认,能每日看到父皇,金铃知足了。”她素白的小脸很懂事,自己死里逃生回到宫里,又怎么甘心只是日日看着父皇,她脸色白的发暗。

    陈昭媛脸色放松了些,满眼欣慰,“七七她是个知事的,你好好跟在她身边做事,她不会亏待你,有难处了也可以来找娘亲。”

    金铃一看她这样子就是很喜欢萧七七,脸上露出浅笑,“七七姐姐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她说话时,想到那天在殿中的情况,心里很不平衡。

    =

    萧七七回到宫中,又碰到了承喜。

    宸极殿

    萧无极看到她过来,那眼神像是念了万年,抬手就把她揽进怀里,“七七,你这次又帮了朕一个大忙,说吧,你给朕准备了什么礼物。”

    难道不是该奖励她吗,怎么反问起礼物来了,萧七七快要溺死在他的温柔中了,笑眯眯道:“父皇明日就知道了。”

    小团子还和他卖起关子来了,明天就明天吧,他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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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千秋节,全国宴乐,休假三天。

    按规矩,晚上萧无极还会带上文武百官在城里转上一圈,最后登上城楼。

    这天萧七七被容妃打扮成了一朵花。

    宴席上,多日封禁的萧凌徽也解封了,性子比以前更冷傲了,目不斜视的走到自己坐位上,看着有些孤僻,贵妃冷眼旁观,本来喜气热闹的氛围,都因为她的到来,变得清冷。

    萧凌徽在众多的妃嫔贵女中,一眼扫到了被珍珠抱着吃东西的萧七七。

    小脸上满足的笑容比手里的梨膏还甜。

    她欣赏着珍珠清秀的容颜,满眼沉醉,有软玉在怀,美酒珍馐,简直不要太爽,幸甚至哉的吟起诗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宴会里有些懂行的都呼啦啦的赞扬着萧七七的才华,五颜六色的彩虹屁要吹破天际了。

    萧凌徽的脸黑的要滴水,故意骄矜的说笑着,“七七姐姐才比天高,福气和好日子还在后面。”

    萧七七听着不大舒服,肆意的举起金樽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生怼回去,“福气给你要不要。”

    “本公主不需要。”她满不在意的喝了一口茶,压下郁结的火气。

    大暴君来了,后面还跟着定北侯府一家人。

    沈南知穿着鹅黄色的裙子,像只小黄鸭奔向萧七七。

    “七七公主,南知好久没见你了,很是想念。”

    她比萧七七高一个头,一激动,没控制住力气,就把萧七七抱起来了。

    大暴君眼色急切,很想把萧七七抢回来。

    沈南知抱着萧七七转了一圈才放手。

    萧七七晕的找不着北,随便抓住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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