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柠的手得了自由却没挣扎,任由沈昭唤她、闹她,她都一言不发。

    沈昭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应,松开她,想捧起她的脸看看她的神情。

    “小小姐?”外头响起青韵担忧的声音,“你没事吧?”

    青韵话落的一刹,几滴晶莹泪珠如断线风筝似的,从姜柠眼眶掉落,没入了沈昭的衣袖。

    沈昭失了笑,冲外头说:“没事。”

    在他看来,姜柠还知道哭,便是没事。

    青韵自动忽略沈昭的话,等了片刻,还不见姜柠出声,又问一遍:“小小姐?你没事吧?”

    姜柠虽然已经缓过来了,但仍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哽咽着说不出话。

    青韵等不到姜柠的回应,急得再度出声询问:“小小姐?婢子可以进来吗?”

    姜柠下意识摇头,慌忙整理自己皱乱松散的衣裳发丝,她不想让青韵看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可她忘了青韵隔着纱帘,看不清她的摇头。

    沈昭见状,冲外头说:“我能吃了你家小小姐吗?放心,她没事。”

    沈昭自认语气算好,可在青韵听来,他的语调冰冷低沉,像是真的要吃了姜柠。

    青韵越发的急了,“将军,求你别欺……”

    不等她求情,沈昭又吩咐:“去打热水来。”

    “什、什么?”

    沈昭皱眉重复:“热水。”

    青韵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最终还是出去叫人烧热水。

    里间,沈昭低下姿态,双手捧住姜柠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抹着她的泪痕,柔声哄道:“好阿柠,再哭眼睛要肿了。”

    姜柠颤着音儿低骂:“沈昭,我恨你!”

    沈昭的声音更柔了:“好好好,你恨我,别哭——”

    姜柠气闷,低下头看着自己发红的腕子,抿紧唇又不说话了。

    沈昭估摸着时间,便把姜柠抱下妆奁,吓得姜柠连忙双手环住自己,惊慌失措的瞪着他。

    “将军,热水好了。”

    沈昭把她的防备看在眼里,没什么表情的松开她,说:“端进来。”

    青韵进了里间,看见姜柠好端端坐在妆奁前,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见姜柠哭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心疼不已,悄咪咪瞪了一眼转身出去的沈昭,才拧过锦帕伺候姜柠净面。

    等姜柠打理好再出屋时,发现外边的天色已经昏暗,问:“什么时辰了?”

    青韵道:“小小姐,申时末。”

    姜柠一愣:“申时?天怎么这样暗?”

    “入冬了,暗得早。”沈昭接话说,“今儿恐怕要委屈夫人在庄里过夜了。”

    “……”姜柠木着脸吩咐青韵,“备马,我们现在就回去。”

    “等会有雷雨。”沈昭轻飘飘的提醒。

    姜柠迈出去的脚僵在石阶上,扭头怒视沈昭:“沈昭,我……”

    “你恨我是吧?”沈昭抢先问,随后点头,“我知道了。”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姜柠越生气,可又拿他没办法。

    “夫人,”芳菲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捧着厚厚的状纸,递给姜柠,“都在这里了。”

    姜柠没接,冷声说:“给沈昭。”

    芳菲看着她说完气冲冲进屋的背影,一头雾水的看向沈昭,“将军,谁惹夫人生气了?”

    “我。”沈昭不咸不淡的说。

    “……”

    芳菲咳嗽一声缓解尴尬,暗骂自己:你就多余问这一嘴。

    沈昭朝她伸手:“拿来。”

    芳菲连忙恭恭敬敬的递上状纸。

    沈昭接过随意翻了翻,便往关押四位管事的屋里去。

    屋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四位管事看见沈昭后,疯狂“咿呀咿呀”的挣扎着往沈昭挪去。

    尤其胡管事,身体如同蛆虫,蠕动得飞快,眼见就要撞在沈昭脚下,便被借问一脚踹出老远。

    沈昭瞥一眼借问,责怪他太粗鲁。

    借问怪不好意思的挠头,把自己坐的椅子让给沈昭。

    沈昭坐下,当着四位管事的面儿,把佃农的状告一件件念给他们听。

    每念一件,都要意味深长的冷笑一声,笑得借问在一旁都觉得毛骨悚然。

    那位年纪稍大的管事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惊吓,很快便犯了心疾,抽搐起来。

    借问一看,连忙对蹲在门口画圈圈的老胡子大夫喊道:“快快快,老胡子你快进来看看他,别叫他死了。”

    那被借问强留在山庄的大夫,已经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麻木着脸走向那位管事,把过脉,一番简单处理后,对沈昭说:“将军,钱管事年事已高……”

    “啊,那就给他一个痛快吧?”借问接话说,对着沈昭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大夫:“……”

    他行医几十年,黑白无常没少见,活阎王还是第一次见。

    剩余三位管事一听这话,纷纷缩起脖子,惊恐的看着借问。

    偏偏沈昭还颇为赞同的点头:“那你把他拖出去。”

    “好嘞!”

    借问拽起那位钱管事的一条腿,吭哧吭哧拖了出去,也不知是去杀头还是活埋?

    有两位管事的眼睛吓成铜铃,面色惨白,也受不住了,对着沈昭连连磕头,咿呀呜呜的喊。

    沈昭一个眼神,便有护卫上前把三位管事嘴里的破布袜子扯开。

    “将军饶命啊将军,我再也不敢了,将军饶命——”

    那两位管事猛猛磕响头,而胡管事则很敷衍,额头都没着地。

    沈昭自进屋就暗暗审视他,此刻见他连求饶都如此敷衍,便猜测起他背后之人的身份来。

    两位管事见沈昭盯着胡管事,其中一位一愣后,突然对沈昭大声说:“将军,都是他,是胡管事指使我们,是他说这是将军你的意思,我们才敢……”

    胡管事一听他们要反水,立刻大声阻止:“胡说,我什么时候指使过你们?”

    随后对着沈昭说:“禀将军,我绝没有指使他们,请将军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

    另一位见他矢口否认,吹胡子瞪眼大骂道:“胡六你个黑心肝的,如果不是你明里暗里说是将军的意思,我们怎么会上你的当,和你统一口径涨地租?”

    先指认的管事也不甘示弱的骂道:“你个缺心肝的腌臜泼才,把我们拉上贼船时还信誓旦旦保证,假如事情败落,即便将军严查,你也一定会保我们,现在却连账都不肯认了?”

    胡管事见他们二人如此不经吓,心里气急,面上还是冷静着对沈昭大喊冤枉,“将军,我冤枉啊将军,他们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请将军明查。”

    “你冤枉?提出一月一涨的不是你吗?奸淫有夫之妇的不是你吗?让他们捐粮,结果拿去倒卖的不是你吗?”

    “这些不都是你们做的吗?为什么赖我头上?”

    “什么赖你头上,你是始作俑者,从前仗着贵妃娘娘不会出宫来查探庄子的情况,你就暗地里贪墨。后来被我们发现,又故意引我们上钩,让我们跟你一起……”

    胡管事见他们一股脑全说了出来,眼底浮过怨毒,暴怒的呵斥他们:“闭嘴,你们一派胡言!”

    其他两人也不甘示弱,梗起脖子越说越大声:“我们半句虚言也没有,都是你,坏事做尽,十里八乡都知道你胡六是什么丑恶嘴脸,如果不是官衙有人……”

    “闭嘴,我让你闭嘴!!!”

    三人吵着吵着,开始用被绑成蚕蛹的身躯来回冲撞,嘴巴逮住什么咬什么,好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沈昭看了好一会热闹,才出声道:“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就明日去官衙掰扯。”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屋里,被两人压得趴在地上的胡管事,眼底闪过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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