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石板桥,沈昭才沉声问:“累不累?”

    “还好。”姜柠说。

    她自己都觉得神奇,今日她起得挺早,但到现在竟还不困。而且也没觉得累。

    有点厉害,她心里笑了一下,忍不住夸自己真棒。

    沈昭见她挺开心的,沉默片刻,停下来问她:“阿柠,你真不累吗?”

    青韵:“……”

    沈将军,你要是想抱小小姐就直说吧,婢子可以低头走路。

    她心累地低下头,盯着姜柠的脚。

    姜柠停下脚步,奇怪地看沈昭,“还好,”她说,“不累啊。”

    “可是,你今天起得那么早,我以为你应该累了,”沈昭眼神炯炯地暗示说,“而且,你都走了这么久的路。”

    姜柠:“??”

    她想了想,歪头迟疑地问:“那……我累了?”

    沈昭煞有其事地点头:“嗯,你累了。”

    他今日故意不吩咐马夫套车出门,一是沈家和孙家都离沈宅不算太远,二是他想等姜柠走累,抱她回家。

    当然,第二点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因为湘州没有什么劳什子太子哥哥扰乱姜柠的心绪,他得趁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好好和姜柠培养出感情来。

    最好是讨得姜柠欢心,生生世世都只和他一个人好。

    他这些坏心思姜柠并不知道,见他点头,又迟疑一瞬,才乖巧地点头。

    “是有些累,”她说着张开手,笑容明媚,“沈昭,那你抱我回去吧。”

    沈昭:“……”

    糟了,他好像被姜柠反杀了。

    他一僵后,没忍住心中狂喜,猛地弯腰抱起姜柠转了两圈。

    “哎呀,”姜柠娇笑着捶了一下沈昭的肩膀,骂他,“你干嘛?疯了吗?”

    “没疯,阿柠放心,我没疯,我只是太开心了。”

    沈昭的喜悦溢于言表,把姜柠往上掂了掂,抱小孩似的抱紧她往家里去。

    他这姿势没得到姜柠的挣扎,该感谢姜柠的裙摆够大,足够她两只腿夹在他腰上,不勒肉不说,还挺舒服的。

    姜柠眯着眼把下巴搁在沈昭的肩上。沈昭的臂膀宽厚结实,下盘也很稳,走路不带颠簸。

    她的心在此刻前所未有的安宁,好像所有烦恼都被沈昭的怀抱抽离了。

    她眯着眯着就来了瞌睡,脸颊往沈昭颈侧蹭了蹭,眼皮子在瞌睡里慢慢阖上。

    她均匀规律的呼吸声传进沈昭耳里,沈昭进沈宅时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到了寝屋,沈昭抱着她在软榻前站了片刻,还不见她醒,知道她这是睡沉了,对青韵做嘴型说:“去拿汤婆子把床暖好。”

    青韵点头,立刻转身出去弄汤婆子。不一会儿,她便和香兰一起进来,两人把四五个汤婆子塞进锦被里。

    等锦被里暖和和的,沈昭才小心翼翼地把姜柠放进被窝。

    他刚脱衣服想上床,霜序进来,见姜柠已经睡下,闭了嘴,欲言又止地看着沈昭。

    沈昭只能弯腰捋了捋姜柠肩膀处的被沿,才抬脚到外间去。

    “将军,”霜序把手里的信呈给沈昭,“这是三少爷给小小姐的信,送信的差使说三少爷叮嘱说是急事,一定要快点给小小姐,我这才进屋打扰你和小小姐。”

    沈昭淡淡嗯一句,想了想直接拆开信,只见信上的字迹潦草,写得都是些无厘头的家常话,没有一点十万火急的事儿。

    沈昭一目十行看完,合上信,淡声说:“你们三少爷这么闲,也该娶妻了。”

    霜序:“……”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沈将军生气了?

    等霜序带着满腔疑惑出去后,沈昭才对青韵说:“这几日我可能有些忙,村里有猫狗鼠虫之类的脏东西,你要看紧你家小小姐,别让她起红疹。”

    “知道的,沈将军。”

    如沈昭所言,他接连两日都被沈浩然叫去沈柏岩那里。他两日都是早早出去,到午膳又匆匆回来带姜柠去孙灵灵家尝孙婶的手艺。

    尝完把姜柠送回沈宅,自个儿又出去了。

    姜柠知道他是在忙准备祭祖的事,没多问。这日孙灵灵来陪她,又说起村里的八卦事儿,等孙灵灵走之后,她忍不住好奇,想去宅院外边看看。

    但青韵一直苦口婆心地劝着她,不肯放她出去。

    又过一日,她终于忍不住了,任青韵和小草怎么劝,她都要出去。青韵没办法,只能吩咐香兰守院子,她和小草霜序紧跟姜柠出去。

    自打沈昭和姜柠住进沈宅开始,不少妇人有事没事就喜欢凑在沈宅周围,想看点什么热闹。

    姜柠一出院门就见左边不远处的大树下,几个妇人正坐在石头上,眼神赤裸又好奇地打量她。

    其中,嗑着南瓜籽的花袄子妇人盯着姜柠,眼神十分鄙夷刻薄。

    姜柠不由得想起孙灵灵无意间在她面前骂提过,这花袄子李婶经常辱骂沈昭。

    她心中既好奇又生气,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到大树下,和李婶面面相觑了。

    李婶稳坐最大的石头上不让位置,好像那石头就是她的宝座似的。

    其他几个妇人见状,立刻推搡了其中一个年轻妇人,让她让出石头墩来给姜柠坐。

    不用姜柠开口,霜序连忙掏出一块厚巾子垫在石头墩上。姜柠这才施施然坐下。

    那些妇人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排场的官小姐,彼此对视一眼后,眼中皆有惊叹。

    难怪经常听人说京中的世家小姐白嫩漂亮,原来她们这么讲究的啊?

    妇人们的惊叹姜柠并不知道,她双手交握着搁在腹前,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圈圈。

    她的坐姿端庄又优雅,李婶忍不住讥笑哼道:“这狐狸精做派也不知要勾搭谁家男人。”

    姜柠:“……”

    听着这妇人毫无理由的污蔑,她的眼神冷了下来,轻启唇瓣,不咸不淡地说:“我想听些有关沈昭的事,你们谁说得多,有赏银。”

    顿了顿,扬起尾音说:“最多、二十两哦——”

    几位妇人一听她出手就是二十两,目瞪口呆后,争先恐后地开始说了起来。

    “沈昭的父母十几年前就死了,他一直靠着孙家和沈家接济才活下来的。”

    “你这算什么?我说我说,沈昭他娘跟他父亲是无媒苟合,被孙家赶出来后,只能怀里揣个拖油瓶来茶陵村落脚……”

    立马有戴头巾的妇人打断说:“你别说了,明明是两个拖油瓶,除了怀里的野种,手里不还有个傻弟弟孙志……”

    她们争先恐后的话实在难听,姜柠冷声打断:“好好说话。”

    那戴头巾的妇人得意之色一讪,才意识到姜柠不高兴她们贬低沈昭。

    一旁会看脸色的年轻妇人见状,立刻站到姜柠跟前,讨好地说:“沈昭他爹做出玷污闺阁女子清白的事,也被沈老族长打出了家门,分了村这头的地儿,让他自己养活妻儿。”

    “他们安家不到一年,沈昭就出生了。原本日子过得挺好的。但是吧,他娘生他时落下病根,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一直吃着药,拖得家里很快就一贫如洗了。”

    “后来他娘不想再拖累他爹,好几次去寻死,但都被他爹救回来了。而且其中有一次他娘失踪得太久,他爹没空管他,他自己出门去找他爹娘,差点淹死在河里,幸好被当时还在闺中的孙婶救了。”

    姜柠的心猛地一揪,没想到沈昭小时候竟然这样凄惨,忽而有点心疼沈昭。

    “后来痴傻的孙志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了,而且还知道做农活。他人高马大的,干活也有力气。孙婶她爹一合计就让孙志去他家干活,管饭还给他工钱。”

    “孙志这工钱刚好能让沈昭他爹松口气,而且没多久,孙婶就闹着非要嫁给孙志,孙婶她爹就她这么一个独生女,拗不过她就让她嫁了。两家凑在一起过日子,日子就更加美滋滋了。只不过后来又发生了变故……”

    那年轻妇人绘声绘色地讲了这么多,关键时刻停下了。她舔舔起皮的嘴,一边瞅瞅姜柠的脸,一边瞅瞅青韵手里的荷包。

    那要赏银的眼神很明显,姜柠便看一眼青韵。

    青韵得到她的示意,慢条斯理地打开荷包,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从中挑了一块小的,丢给那妇人。

    年轻妇人手忙脚乱地接过后赶紧咬一口,见是真的白银后,笑得嘴角都开咧了。

    “然后呢?”姜柠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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