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王桃花让王少安把门关上,就把那几只斑鸠从篓子里掏了出来。

    “姐,你会变戏法吗?怎么鸟都给抓来了。”

    “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哇,这鸟真肥。”

    王少安用手指捅捅一只斑鸠,对方立马“咕咕”两声,脖子上的毛耸了起来,飞快啄来。

    王少安赶紧把手指缩了回来。

    “这斑鸠气性很大的,你别动他,小心啄你!”

    可两个小的很是新奇,还是拿来几颗野菜逗着那斑鸠,只不过人家傲娇地转着脑袋不理人。

    “你们俩别白费功夫了,这东西性子急养不活的,冬儿你去烧水,咱们今晚吃顿好的。”

    “姐,有四只呢,咱们都吃掉吗?”

    刘冬儿勤俭节约的本领又发挥了出来。

    “冬儿,这东西新鲜才好吃。再说姐还找到了其他好东西,这下咱们暂时不会饿肚子了!”说着从篓子里掏出一把苦槠子。

    “姐,这是什么?看起来有些像栗子,但没栗子大。”

    这边王少安已经动嘴了,结果没嚼两下,就“呸呸”吐了出来,一张脸扭了起来。

    “姐,这啥呀?也太苦了,比那灰面糊糊还难吃。”

    “这东西叫苦槠子,把里面的果仁磨成浆水后,可以当粮食吃,还可以做菜。这下虽是苦的,等姐加工后,它就成粮食了。好了,现在让我先去处理一下这几只斑鸠,咱们今天晚吃烤斑鸠。”

    恰好这时水也烧好了,王桃花把几只斑鸠杀了,褪了毛,去了内脏,也就剩三指大小的一团了。

    切了些姜片泡水,然后均匀地抹在斑鸠身上,又用粗针扎了下皮,往上面抹了一层酱油,就放一旁让它腌一下。

    接下来王桃花要处理那些苦槠子。

    把苦槠子倒进了个大木桶,过水把上面的泥沙给洗掉,然后搬来两个匾箩,倒上去沥干水分。

    又让王少安把锅烧得旺旺的。

    对的,王桃花就是要把这些苦槠子烘干,取出里面的果仁。

    这苦槠子的壳极硬,若是就这样用石头砸,那果仁容易砸碎不说,还不好剥出来。

    按理来说在日头底下晒上几天,苦槠外壳就会开裂,再用木板砸,或脚踩碎外壳,里面的果仁就会滚出来。可现在的日头并不大,估摸要十来半个月才能晒干,所以王桃花决定直接放锅里烘干。

    这边把苦槠子沥干了水,王桃花搬起匾箩往锅里一倒,滋啦,一股青烟冒出,同样另一口锅也倒上了。

    “冬儿,烘这苦槠子要不停地翻炒,不然容易烧焦。你来翻炒这锅少的,要是翻不动了你和少安换换手。”

    于是王少安烧火,王桃花和刘冬儿翻炒苦槠子,一通鼓捣下来,几人头发全被那热气蒸湿了,脸也蒸得红扑扑的。

    约莫半个小时后,就听“噗噗”的声音此起彼伏,那苦槠子的壳就跟爆米花似的一个接一个地裂开了。

    王桃花赶紧把它们全铲出来,晾在匾箩上。

    “呼!累吧!?”

    王桃花问两个小的。

    两人点点头。王少安更是甩甩手:“感觉手都不是我的手了。”

    王桃花一挑眉:“累了,今晚刚好吃斑鸠补补。”

    这么一说,三人又开心了起来。

    等苦槠子晾凉了,王桃花就拿来洗衣的棒槌敲了起来。

    就见那苦槠壳碎成几瓣,一颗颗白色的苦槠子果仁滚了出来。

    王少安和刘冬儿则去剥那些没敲出来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总算两匾箩的苦槠子都剥出来了。白生生的有一脸盆,估摸着快有二十斤了。

    苦槠子果仁

    王少安往嘴里扔了一颗,很快眉头又拧成了一团。

    “姐,这熟的比生的还苦,好难吃,呸呸呸!”

    “那当然,里面的水分烘干了,可不就剩下苦味了,不然怎么叫苦槠子。接下来咱们得给它用水泡上,每天都得换水,直到把苦味全泡出来。”

    “那要泡多少天呢?”

    王桃花想了想,记忆里奶奶好像是泡了好久的。

    “应该……应该要十来天吧。”

    “啊,这么长时间!难怪这东西没人去捡,这饿死了都还没吃上。”

    “少安,我算了下咱们剩下的粮食省着点吃,刚好够吃上十天,这不就刚好接上了。这苦槠子简直就是来救咱们的。”刘冬儿开心极了。

    “瞧瞧,咱们冬儿多能过日子呀!小子,学着点!”

    这边苦槠子处理好了,王桃花洗了个脸,整理了下头发,就去找王豆香。

    刚好斑鸠有四只,把这小妮子叫来香香嘴。

    路过王有贵家门口,就见两个婆子拿着个布袋愁眉苦脸地走了出来。

    “哎,这刁妹子心太黑了呀,前儿个还卖五十文一斤,咋今日就卖六十文了?”

    “全村就她家有粮食,还不她说了算。你没看到她收钱时,那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哎,要不是家里两个孙子还小,吃不得那榆树面,老婆子我是真不舍得买这粮食哟!这哪是在吃粮呀,明明是在吃钱呀!”

    “谁说不是呢?我家老大家媳妇这刚有了身孕了,咱只能咬着牙买上点,总不能光喝野菜汤哟!”

    “这城门再不开,咱们呀迟早得饿死。”

    “走吧,走吧,能活一天是一天,真到了那天,咱呀就找棵在脖子树吊死自个,也别拖累几个小的了。”

    说着两人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王桃花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往王家院子看了两眼,里面还有几个妇人在买灰面,刁婆子一脸嚣张嘚瑟地坐在桌前,数着铜板。

    “趁人之危,无可救药了!”

    等来到王豆香家,就看到罗桂花正在檐下拿着个石臼杵着,旁边还有一簸箕炒的微微发焦的花生壳。

    “婶子,你在干什么呢?”

    “哟,桃花来了!香儿别猫觉了,快起来,桃花来了。”

    罗桂花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说道:这不花生壳扔了也怪可惜,把它烘干了,臼成粉末,搭着那灰面吃,也能多吃几顿。”

    王桃花心下一震:“这……这花生壳干巴巴的也能吃啊!?”

    “能啊,把它烘到焦黄,磨成粉末跟那灰面差不多,就是粗糙了些,没啥黏性,只能煮糊糊。”

    这回答再一次震碎了王桃花的三观。

    “丫头,现在这光景咱们也没那条件挑呀。你甭说这榆树面,花生壳,甚至雁子屎,婶子都吃过呢!”

    “啥,雁子屎!你说的是那大雁拉的……”王桃花感觉胃里有些膈应了。

    看王桃花大惊小怪的样子,罗桂花笑道:“对呀!这大雁子是个吃完就拉的主,那肚子里很多种子呀,粮食呀都没克化,我那时比你还小点,去那湖边河头捡来雁子屎,用水漂洗了,可不就得到了些粮食。现在想想,那时比现在还苦呢!”

    正好这时王豆香出来了:“娘,啥雁子屎啊,尿啊的,别说了,太埋汰了。”

    然后就拉着桃花的手:“桃花,你来找我挖野菜吧?我这就去拿篮子。”

    “哎,豆香,我今天不去摘野菜。走,去我家有事和你说。”

    “桃花啥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干嘛?”

    王桃花瞥了眼朝自己看来的罗桂花,心道:“我滴姑奶奶,我要是说让你去我家烤斑鸠吃,你娘保准不同意。说不定还会苦口婆心地劝我一番,毕竟现在谁家不是一粒粮食都要分两顿吃!!”

    “哎,别问了,你跟我走就是了。”

    等王豆香出了家门,王桃花呼了口气:“你呀你,差点就吃不到烤斑鸠了。”

    “啥,烤斑鸠!?哎呀,桃花抓到斑鸠了。你咋这么厉害,那天上飞的鸟儿也能抓到?”

    王豆香一脸崇拜。

    “哼,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走吧,那斑鸠我已经腌下去了,就差烤了。我跟你说那斑鸠可肥了,有小半斤一只呢!!”

    “哎呀,桃花你说的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咱们快走!”

    就这样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家走去。

    等两人刚走到王孟山家,就看到一大堆村民围在了他家院子外。

    “这是干什么呢?村长家怎么这么多人围着。”

    等两人走近了,才看到院中有七八个衙役,为首的正跟王孟山说着什么,王孟山满面红光,连连点头。

    “呀?是他!”王桃花认出那捕头就是上次帮了自己的人。

    “他来这里干什么呢?”

    很快,就见王虎从王孟山家院里出来,拿着个大锣“咚咚”地敲着,兴奋地喊着:“各位父老乡亲,好消息。那些流民回去了,县城解封了。县里的粮食很多,咱们可以吃饱饭了。”

    听到这消息的村民先是一愣,接着欣喜若狂,眼泪都飙出来了,赶紧往家里跑去。

    王豆香抓着王桃花的手蹦跶着:“桃花县里解封了,咱们能吃饱饭了!哎呀,我今天好开心呀!

    我娘终于可以不磨花生壳了,你是不知道那花生壳的糊糊黏在嗓子眼,非得灌一大碗水才能咽下去。这下我爹和大哥也不要一大早就去那老远的山里寻山药……”

    王桃花也是又惊又喜,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熬过来了。

    没一刻钟,整个村子里的人知道这喜事,家家都传来了笑声,唯独王有贵家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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