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来,薛老夫人的心情很好,连饭都比以前多吃半碗。

    三个孙女给薛家争气,一齐进入了菡萏宴第三轮,姝姝儿对上了王屿的对子,夺了魁首;婉儿则是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选为宁和公主伴读。皇家的赏赐流水一般进入薛府,各家宴会的帖子摆满了谢顾两位夫人的案桌。

    除了南靖侯世子那件事,真可算得上圆满了。

    菡萏宴后第二天,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的南靖侯世子见到了泪眼朦胧的母亲,痛诉自己被暴打的经过。南靖侯夫人听到儿子说是因为撞破了薛沁颜和谢钧的丑事,才被毒打。当下怒火中烧,穿了诰命服到御前告状。

    早有准备的谢薛两家到了御前,都是一个说辞。薛谢两府夫人从小便口头给一双儿女订了亲事,因着薛府怜惜女儿,不想薛沁颜早嫁,便还未搬上台面商量婚事。一双儿女私底下见个面,也未做出过分的事情,实在不算什么。而南靖侯世子带着一群会武的仆从“偶遇”两人,却是有些奇怪。

    皇帝皱了眉,命京兆府尹将仆从抓来一一审问,结果问出来的话各异。再用了一次刑,他们就乖乖招了。

    面色古怪的京兆尹将事情上报给皇帝,皇帝面色一沉,将折子丢给南靖侯夫人,南靖侯夫人翻开一看,两眼一白,气昏过去。

    眼巴巴等着母亲为自己讨公道的南靖侯世子,等来了母亲的一顿臭骂。南靖侯夫人又羞又怒,自此与薛谢两府断了往来。

    算算日子,今天该是谢家请保人来说亲的日子了,薛颂特地从工部早早回来,陪着母亲坐在福润堂内。眼看着太阳从正天西移,一直等在垂花门的紫苏才过来报:“北宁侯老夫人已过了垂花门,向福润堂来了。”

    薛老夫人道:“可总算是来了。”

    聚在薛老夫人处用膳的姑娘们闻言,都退下了。出了福润堂,正好碰到笑呵呵的北宁侯老夫人,北宁侯老夫人一眼便看到了薛沁颜,道:“这不是薛大小姐么”

    薛沁颜福身道:“侯老夫人安好。”

    北宁侯老夫人不错眼地将薛沁颜打量一阵,道:“真真是人比花娇,与勇武的忠卫侯世子是天生一对。”

    薛沁颜微红了脸。紫苏出来道:“北宁侯老夫人,请进来说话。”

    北宁侯老夫人一边跨进门槛一边笑道:“老姐姐,你可别怪我来晚了,实在是谢家对这件婚事重视得不得了,拉着我说了一遍又一遍,我的耳朵现在还像围着一群蜜蜂似的,嗡嗡嗡响。”

    薛汲颜和薛沚颜围着薛沁颜,偷偷地笑。薛沁颜捏了薛沚颜和薛汲颜的脸道:“笑什么笑,信不信我把你们的嘴缝上。”

    “吓,大姐姐订了亲好生凶悍,以后谢表哥有的苦头吃了。”薛汲颜露出一个害怕的表情。

    薛沚颜叹道:“大姐姐要忙着绣嫁妆了。以后嫁了人,也不能常常在一处了。”

    薛沁颜道:“瞧你,大约不急的,婚期应该定在明年科举之后。我还想在家里参加你的及笄礼,再陪姝姝儿过十四岁生辰呢。”

    薛沚颜的及笄礼在十一月,而薛汲颜的生辰在大年二十九。

    薛汲颜悄悄道:“大姐姐,你喜欢谢表哥么”

    “喜欢”薛沁颜的眸中闪过一丝茫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与他,大概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薛汲颜眨了眨眼,大表哥,婚后就看你怎么施展个人魅力,来俘获大姐姐的芳心了。

    结果,北宁侯老夫人走后,谢夫人告诉薛沁颜,婚期约莫会定在十月,也就是三个月后,这大大出乎薛沁颜的意料。

    谢夫人抚着即将出嫁的女儿,道:“你们的八字拿去合了,最近的好日子是十月六日,下一个就是明年五月了。按大哥的意思,科举之后要历练钧哥儿,带着他去西边与二哥换防。西北是苦寒之地,你恐怕受不了,钧哥儿可是一去两三年呢。你们早点成亲,也多些时日相处,早日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谢府嫡孙。”

    薛沁颜道:“可是大哥还没有娶亲。”

    谢夫人道:“这种例外也不是没有,无妨的。”

    薛老夫人道:“婧儿的嫁妆要赶紧准备起来了,我这里还有一盒红宝石,你们拿了去,给婧儿打一副头面。明儿请织云坊的绣娘过来,量体裁衣,这嫁衣呀,最是费时间,早点做了,不合适还可以改一改。”

    谢夫人道:“三个多月大约是来得及的,我这就去把各种单子列出来,好了给母亲过目。”

    薛颂道:“我们薛家长女出嫁,不拘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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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办的隆重。”

    薛老夫人也点头道:“有什么不足的就和老大商量,不行就来找我。”

    谢夫人点头应了,对薛沁颜道:“婧儿,鸳鸯枕头,姑舅的鞋袜,你也要绣起来了。”

    薛沁颜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着,一一应了。

    婚期定下来之后,薛沁颜留在薛府的日子不多了。她是薛家里面第一个出嫁的姑娘,众位妹妹心里都有些复杂,几年之后,她们也会和大姐姐一样,身披大红嫁衣离开家,去一个相对陌生的地方开启她们为人妇,为人母的生活。

    因此,当薛沚颜提出在枕萤洲设小宴聚一聚,大家都没有拒绝。

    枕萤洲依莲池而建,夏日有点点萤火飘散,故而得名。薛沚颜将小宴设在莲池旁,摆上茶果糕点。莲花已开,浮在田田的莲叶之间,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

    薛涴颜提议道:“上次在明镜庵花令没有行完,不如我们再玩一次。”

    “总是行花令多没有意思,”薛沅颜道:“还不如玩点别的。”

    薛汲颜道:“要不我们投壶罢。”

    薛沅颜欣然同意,妙姐儿道:“不好,妙姐儿比不过。”她还小,臂力肯定是不如姐姐们的。

    “那么行花令你就比的过了”

    薛沁颜道:“我看姐妹们也不必拘着玩一样的。二妹妹这里有双陆,投壶,还有父亲闲时垂钓留下来的钓竿,你们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去。”

    当下薛沅颜拉了薛汲颜去投壶,薛沚颜与薛涴颜下双陆,妙姐儿则说要去看莲池里养了几年的锦鲤,让大姐姐陪她去。展画洇墨怕妙姐儿摔着,举了灯照着莲池小径,软红摘了些花,放在竹篮里,给两姐妹掐着花蕊喂鱼。

    薛汲颜和薛涴颜各拿了十只箭投壶,两个人水平差不多,最后薛汲颜输了两箭,被罚着吹陶埙助兴。悠远的陶埙声在枕萤洲荡开,听得人心怀辽远。薛沅颜技痒,命松香拿了青鸾箜篌来弹奏,薛沚颜听了一曲,走到薛沅颜身旁道:“四妹妹,你的手法已是十分娴熟,只是内里空泛,无情无感。不过这也没什么,等你长大之后多了体悟,就好了。”

    “知道了,二姐姐。”薛沅颜应着,心下暗暗吃惊,怎地二姐姐今日说的话,和闲桥君是一个意思。她撇撇嘴,难道人人都要多愁善感才好

    妙姐儿看鱼看闷了,说要串花玩儿,薛沁颜给她穿了两串幽香的白玉兰。妙姐儿戴在她的花苞头上,跑着去让姐姐们看,笑声清脆如铃。

    薛汲颜看着姐妹们无忧无虑笑颜,心想,如果时光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一直萤火虫悄悄飞来,落在了她指尖上,她随口一吹,萤火虫围着她转了一圈,飞走了。

    浸柔轩内,柳姨娘理着手中的各色丝线,明黄,柳黄和鹅黄混在了一处,越理越乱,她索性丢开手,把小竹箩放到一边。

    外面小丫头叫道:“吹笛姐姐回来了。”

    柳姨娘抬头看了一眼吹笛的身后,道:“怎么,花姨娘不在”

    吹笛道:“花姨娘出去了。”

    “出去了”柳姨娘道:“去哪了”

    吹笛道:“左不过逛逛丝绸铺子,首饰店之类的。”

    “真是逍遥,二姑娘呢”

    “二姑娘一早去了雅娴苑,听说是帮大姑娘选花样。”

    “她倒是姐妹情深,”柳姨娘冷笑道,“指不定别人在背后怎么笑话她呢。罢罢罢,赋哥儿,是指靠不上这个姐姐了。”

    吹笛道:“姨娘莫急,奴婢再去看看,花姨娘一回来,奴婢就请她过来。”

    “你去罢,叫弄笙进来伺候。”

    “哟,姐姐急着找我”花姨娘软着腰肢走进来,“我一听小丫环们说,连桃花坞的门都没进,就直接到姐姐这里来了。”

    柳姨娘打心眼里看不起花姨娘这股狐媚样,到底是百花坊出来的,从良了也改不了。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正房都要上天了,妹妹还有心思出去逛,难道妹妹改主意了,打算一辈子安安分分”

    “姐姐急什么,”花姨娘坐下,翘起一只绣鞋,道,“好戏在后头。”

    “妹妹想到什么了”柳姨娘目光一闪。

    花姨娘敲敲桌面:“怎么,巴巴地为姐姐奔波了一上午,姐姐连口茶都不舍得给。”

    柳姨娘笑道:“吹笛,去,给花妹妹上最好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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