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汲颜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因着薛家姐妹在菡萏宴上大放光彩,薛老夫人高兴,赏了女先生二十两银子,还放了她一个月的假。不用上学,没有功课,薛汲颜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每天除了吃便是睡,眼看着脸蛋和腰身都胖了一圈。

    “姑娘,可要起了”

    薛汲颜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的阳光,道:“起罢。”

    飞鸢打了水进来,流樱一面撩起帐帘,一边道:“洇墨姐姐那边都来问了两回了。”

    薛汲颜掩下一个哈欠,看了一眼飞鸢,飞鸢回给她一个满满的笑容,拎着空水壶出去了。

    “飘絮呢”

    流樱绞了温帕子给薛汲颜净面:“飘絮今儿有些发热,我让她在屋里歇着。姑娘要是还生飞鸢的气,我就让别人进来伺候。”

    薛汲颜摇了摇头,贬飞鸢只是为了敲打她,这段时日她的脾气已经收敛不少,再说上一世,她们还有好几年的情分在。

    流樱心里暗暗高兴,她与飞鸢同年进的府,情如姐妹,不希望飞鸢与三姑娘心有隔阂。手中三姑娘的头发又滑又黑,流樱抹了茉莉香的头油,细细梳着。

    “你刚才说洇墨来了两回”

    “是,采蝶轩新出了许多胭脂水粉,四姑娘她们今天一大早就去看了,大姑娘二姑娘一直等着姑娘呢。”

    刚睡醒的薛汲颜被左一个姑娘又一个姑娘绕晕了,道:“行了行了,快一些。”

    刚换上天青绣一枝梅的褙子,洇墨在门口笑道:“三姑娘总算起来了。”

    薛汲颜道:“大姐姐二姐姐等不及了”

    洇墨道:“大姑娘和夫人说了,夫人提前给三位姑娘准备了午膳,摆在雅娴苑里,还是热乎乎的,三姑娘过去就可以用了。”

    “摆了那些菜”

    “胭脂鹅脯,金丝小瓜,四腮鲈鱼,如意卷,绣球干贝,香酥苹果,还有三姑娘最爱吃的槽鹅掌。”

    “说得我都饿了。”薛汲颜笑着挂上最后一块双鱼玉佩,施施然走出紫云阁。

    薛沁颜看她姗姗来迟,笑道:“小懒猫,成日不是吃就是睡,才半个月功夫就胖了一圈。”

    薛汲颜道:“大姐姐不忙着绣嫁妆,倒是有时间打趣我。”

    薛沁颜道:“你再吃下去,腰身都没了。也不知道今后哪家公子有福气,娶个圆球回去供着,招财进宝。”

    众人笑倒,薛沚颜捂着嘴,将一整盘糟鹅掌放在薛汲颜面前:“吃罢,都给你。”

    薛汲颜顶着个大红脸拢过来,不客气道:“好呀,都归我,你们俩谁都别想碰。”

    薛沁颜笑道:“你要是真吃完一盘槽鹅掌,还走得动路么流樱飞鸢,看看你们家三姑娘,真是护食得紧。”

    飞鸢笑道:“奴婢们都习惯了,大姑娘不知道,紫云阁的紫藤花谢了,三姑娘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说是紫藤毕罗还没吃够呢。”

    众人又笑,薛汲颜不理,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美味的槽鹅掌,慢悠悠地吃起来。

    采蝶轩是容朝皇商,所制作的胭脂水粉皆是用鲜花露水淘制,娇颜润肌,不易掉色。每年制成的胭脂水粉当中,顶好的都要进贡,供宫里的各位贵人使用,剩下的便在市面上售卖。但就是这剩下的,也是有价无市,千金难买,十分受世家夫人和姑娘们欢迎。

    店里的丫头眼儿精,一眼就看出刚下马车的三位姑娘出身非凡,忙把三人让进了楼上的一间雅室里,不一会儿,一个梳着圆髻的妇人满面笑容地走进来,肌肤白皙润泽,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其实已经三十多岁了。

    薛汲颜笑道:“采蝶轩的活招牌来了。”

    那妇人哎哟一声,道:“我说呢,今天一早上就听见喜鹊叽叽喳喳地在门前的榆树上叫,原来是应在了这里。姑娘们好久没来了。”

    薛沁颜笑道:“蝶姑,许久不见。”

    蝶姑道:“算算日子有几个月了,姑娘们是想要用惯的那几样,还是试一试新的,我好让丫头们拿上来。”

    薛沁颜道:“我们是听说来了新品,才特特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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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沚颜道:“拿一些艳一些的口脂。既然来了,大姐姐就把大婚用妆的胭脂也挑了罢。”

    薛汲颜道:“干脆把新出的胭脂水粉都拿一盒上来,我们慢慢挑。”

    蝶姑忙道:“好的。姑娘们稍等。”

    蝶姑对身侧的丫头吩咐了几句,丫头福了身退出去,不一会儿,一队小丫环鱼贯而入,将托盘里琳琅的胭脂盒一一摆在三位姑娘的案桌上。

    “第一排是各种花卉凝制的花露膏,第二排是上等香料调制成的胭脂,这第三排么,”蝶姑解释道:“就是我们这一个月的新品。”

    说是要看新品,蝶姑倒是把店里所有的都挑了一盒上来。第三排仅有五盒,薛汲颜取了一盒刻着竹叶纹的打开,颜色清透,像是奶冻一般,一股清冽香气淡淡飘散。

    蝶姑道:“这个叫四君子,是取竹子新春长的第一片竹叶,兰花菊花梅花盛开前的第一片花瓣,和着清晨四样花叶滴下来的露珠调制而成,凝形后埋在竹林子底下,第二年方才取出。”

    第二盒是柳荷心,取千荷塘上枝叶缠绕的荷花柳叶,一分荷花,一分柳叶,一分百合,七分雪水,七浸七淘,往往十份荷柳,才得到指甲盖大小的胭脂。”

    薛汲颜目光落在最后三个盒子上,三个盒子竟是用白玉制成,盖子上绣着几只翩跹飞舞的彩蝶。薛汲颜打开其中一盒,颜色雪白,香味极淡,初时觉得无味,后来越闻越觉得隽永,其他香味与它比起来,俗了。

    蝶姑道:“这一盒叫雪里颜,和美人脸和春争艳一样,是取春天开的樱花蕊,夏天开的荷花蕊,秋天开的菊花蕊,冬天开的梅花蕊,再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一天晒干,一齐研好;又要用雨水这日的雨水,白露这日的露水,霜降这日的霜,小雪这日的雪,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花粉,一齐调制而成。只不过取的花颜色不同,雪里颜用的是白色花,美人脸用的是粉色花,而春争艳用的是红色花。”

    薛沁颜叹道:“真真是费心费力费时,难怪你们采蝶轩短短五年便从众位老牌胭脂商中脱颖而出,站稳了皇商的位置。”

    “薛大姑娘过奖了,”蝶姑笑道:“抹胭脂之前先匀上一层雪里颜,不仅颜色更佳,还可润泽肌理。”

    薛沚颜道:“统共就只有五盒么”

    蝶姑道:“香库里还有一些,不过不多了。”

    薛汲颜道:“大姐姐,这盒春争艳颜色好,适合大婚的时候用。”

    薛沁颜用小指挑了一点儿,展画半蹲在前面,捧了缠花镜子给自家姑娘,薛沁颜抹匀了唇,轻轻一抿,只觉得唇齿馨香,甜润醉人。

    薛沚颜薛汲颜都道好看,薛沁颜笑了一下,道:“把春争艳和雪里颜包上一盒,再要一盒芍药花露,一盒玫瑰胭脂。”

    薛沚颜道:“大姐姐不多挑一些么”

    “够用了,我也不是常抹胭脂。”

    薛汲颜在三排花露胭脂中挑来挑去,只觉得样样都好,可是她也不可能每样都要一盒,这样不是要开胭脂铺么。薛沚颜挑了一盒四君子和雪里颜,加上一盒兰花花露,一盒百合胭脂。包好了发现薛汲颜还在闻,便道:“三妹妹,我看美人脸和雪里颜都配你。”

    薛汲颜心道她再这样纠结下去,太阳下山了也回不了薛府,便恋恋不舍地听了二姐姐的话,再挑了一盒茉莉胭脂,一盒莲花花露了事。

    蝶姑将薛家姑娘送上马车,目送她们远去。身旁的丫环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她对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意味深长地一笑。

    马车慢悠悠地回程,三姐妹时不时掀起窗帘看热闹。刚刚蒸好的白糖糕散发出一阵甜香,薛汲颜抿了抿嘴,唤了飞鸢过去买。

    薛沁颜道:“府里有多少好东西,还不够你吃呀,巴巴来吃这一文钱两块的白糖糕。天知道那婆子做糕的时候,有没有把手洗干净。”

    “我也就是尝个新鲜,细想了就没意思了,”薛汲颜道:“哎,大姐姐二姐姐,你们看,到融笔斋了。”白砚斋经营古书字画,文房四宝。她记得两位姐姐喜欢这里的文房四宝,常派丫头来这儿购置。

    薛沁颜往白砚斋一看,目光一亮,叫道:“停车。”薛汲颜还没问出声,大姐姐已经拿了帷帽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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