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瑶是我的反面,热情奔放敢说敢做,却最怕寂寞。我和她年轻时的经历非常吻合,但不知道怎么衍生出了两种人格。我曾经试着找出答案,发现我自闭是我在内心里保留了一个人。她内心里没有任何隐秘,爱和恨,是与非,走或留,就可以在弹指间决定。这个答案被发现后,我便驻足不前不愿深究。翻开回忆不亚于撕开伤口,疼痛在所难免,也容易伤筋动骨、魂飞魄散。是谁说的,“相见不如怀念”
我是怀念的。那一夜,我看到他在台上忘情地弹爱的罗曼史。那天雪下得很大,我也许是花了眼,我想他在看我,又或者是在看我哥。他五官立体得宛如希腊的雕塑,高大的身体柔情地怀抱着吉他,手指很长,比琴弦更漂亮。我开始相信琪琪主动送房卡这事是真的。苗凯和金子奇不同:金子奇的帅像阳光一样温暖透明无拘无束;苗凯的帅是这冬天的雪,任你黑夜黎明,他总是闪着清冷白净的光,当你发现他,已经晚了,铺天盖地。
我理解了琪琪,有一种男人,即使不说话,站在那里,就能让你屈服。何况他弹着吉他,绵延万里。我耻笑自己,在和金子奇的玩耍里竟然对着他的兄弟动心。但这本来就是一场短命的游戏,连动心都变得多余。我对金子奇的喜欢,也仅仅是喜欢。北大的半年,世界果真如预料中那样向我完全打开。一扇门的打开,几乎就关闭了金子奇那扇窗。
我和徐瑶都属于进入大学人生才正式开始的典型,略微不同的是,她是复旦大学的。大学入学第一天报到,我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挨个地方走,北大校园之大整个中国也是屈指可数。最后一站,带着所有的门卡、钥匙、课程表、分班分组通知,我去办公室找我们的辅导员。办公楼是一栋看似民国时期的小楼,红砖青瓦,红门青墙,树荫低垂,斑驳的爬山虎印记被更新的绿枝淹没。所有人都很忙,来来往往。我坐在办公室长凳上左顾右盼,试图从面相上分辨一下即将陪我四年的辅导员同志。这时,一个男人问我:“你是新生吧,哪个班的”我看他西装笔挺,语气不容置疑,在办公室坐立自如,便猜想他也是教师团队的一分子,赶紧递上自己全部的资料。他翻一翻,放在办公桌上。那办公桌是一块老旧的木板桌面,桌子右上方还漏了一个大洞,看得见下面抽屉里花花绿绿的宣传纸。他说:“你就是汪佩佩,报国际经济贸易系,不可惜吗”这个老师好诡异。我不明就里,于是无法作答。他看我反应不过来,就说:“你作文满分,又是当地的状元,为什么不去中文系”我心里暗骂:“白痴”但嘴上还是甜腻腻地回答:“因为我是理科生,中文系不招理科生。”他大吃一惊地挑了挑眉毛:“那他们那天倒没谈起这点。中文系也该设个文理兼收的专业了。”我心里:“呵呵哒”,想说您老哪位,北大这么牛逼的学校自严复1912年正式改名京师大学堂之后,连教授都是李大钊、马寅初、胡适、蔡元培这个级别的,您老还建议设专业,真是牛皮吹上天。当然他并不知道我的腹诽,又接着说:“你先回去吧,我会告诉刘老师你来过了。今天晚上你们班长会挨个通知明天的日程安排。”
我从没说过金子奇的身份,但她们都把他默认为我男友。在这些开化太晚的学霸眼中,拉着手在街上走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恋爱境界。我们这一层走廊顶头的宿舍是研究生住的。那天唐糖回宿舍跟我们八卦说那些住在研究生宿舍的年龄从25至32不等,但无一例外是处女。虽然我们也是,但我们人均19岁,对她们的人生集体生出一声叹息。她们寄希望于我是第一个尝禁果的,这样大家的八卦水平就可以从荤段子再升一级。我是不怎么在乎,这几乎不在我的关心范围。我的态度让她们颇为吃惊,稍加注意就会发现那时的我已经是十足的叛逆,也跟金子奇无关。金子奇只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魔盒是一直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