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远回来时,皇帝正站在朱红菱窗前远望。他背负着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在黯淡的光线,那张瘦削的脸庞愈发显得坚毅。

    她端着双喜纹红釉盏踮脚走了进去,轻声问,“恪王走了?”

    皇帝淡淡“嗯”了声。

    她探着身子望着他,只见他脸色格外寡淡,如墨石一样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

    他,看去心事重重。

    “皇,尝尝这枣泥酥吧。你瞧这是梅花状的,一看知道会很好吃。”

    皇帝垂首看着这个娇小的女孩,她的眼神那么纯洁,好像不搀杂一丝尘念。他拿起一块儿梅花枣酥,掰了一半塞进她的嘴里。

    意远伸出双手兜着掉下来的碎渣,嘴里嚼着香甜的枣泥酥,开心地说,“好吃!好吃!皇不吃一点吗?”

    弘晟突然把她揽入怀,下巴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意远,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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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康八年五月十二,皇帝圣旨颁发,册封丽江府阿昌族小姐黛黎为理王妃、扬州府布政使司嫡幼女薛月莹为恪王妃,于八月二十行婚礼。

    其余婚嫁礼仪和聘礼准备,则由皇后与礼部商议决定。

    皇后一边要忙着准备两位王爷的聘礼,一边又要操持皇帝的万寿节宴,便免了晨昏定省。意远不用去坤宁宫那边请安,和那群闲来无事爱找茬的女人们碰不面,所以也免了许多麻烦。

    很快,二十多天过去了。除了皇帝偶尔会召她到乾清宫伴驾,其余时间她都是在长春宫里读书,倒并不觉得生活十分枯燥难熬。

    “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她逐字念道。

    雨珉惊异地望着她,点头道,“十个字都读对了。你怎么做到的?”

    意远得意地笑了笑,“这十个字以前都看到过,所以我记住了。”

    “你真是自学成才啊!想当年爹爹教我读书时,我一天也认五六个字。你能用这么短的时间记这样多的字,真的是天才了!”

    意远合书,淡然地说,“什么天才,是认了几个字而已,我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你知道吗?”

    雨珉尴尬地挠着后脑勺,“爹爹好像讲过,但我忘了…不过,这既然是杜工部的名诗,总逃不过写穷苦老百姓了。”

    “那我改日问问皇这诗句是什么意思…”

    “小主!小主!”

    意远朝外望去,只见小海子风风火火地跑进宫院,嗷嗷地喊着,像是有什么喜事一般。

    她走到院子里,望着小海子捧着的方形黑漆描凤长盒道,“这是什么?”

    小海子高兴地把长盒打开,“这是小主在万岁爷寿宴的衣裳,奴才去尚服局取回来了。您瞧瞧这料子和样式都是全新的,听女官说是万岁爷特意吩咐制作的呢。”

    她拿起里面的衣裳,果然衣料触感细腻,大概是用了最珍贵的云锦布料制成吧。

    “四合如意云纹对襟大衫,内着鞠衣,配燕居霞帔、玉带,情哥哥可真够疼你的,估摸着你很快又要晋升位分了。”

    “别瞎说,礼服当然要端庄些了。”意远臊红了脸,吩咐菡萏把礼服收好。

    雨珉冲她吐了吐舌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

    意远悄悄溜进寝殿,从枕头下摸出了那枚玉佩,放在手心轻轻摩挲。还有三天是他的寿辰了,也意味着要兑现承诺了。

    可是,有一件事,她还没有问他。

    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现在的相处于她而言,已经非常难得,她不想再有什么波折。无声将玉佩放回枕头下,她叹息了一声。

    三天后,万寿节宴。

    宫宴设在永和宫,几天前内务府司的宫人们已经将这里布置妥当。正是帝后御座,右侧为亲王与公主的位置,左侧设珠帘,为后宫诸妃嫔的位置。

    酉时未到,惠阳到了长春宫,待意远收拾妥当后,一同到了永和宫。

    刚刚落座,听到对面珠帘后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区区一个六品的嫔,也有资格赴皇的寿宴?若不是沾了长公主的光,这会儿还不知道被晾在哪儿呢。”

    “人家哪里是沾了长公主的光,分明是皇赏脸,听说这个月宣召伴驾有四回呢,那尾巴还不得翘到天去?”

    “光宣召伴驾有什么用,是不见翻牌宠幸,说到底,进宫三月还是处子…”

    珠帘后传来她们的讥笑声,惠阳脾气冲来,要站起来去理论。意远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摇了摇头道,“今儿是皇的寿宴,公主不要为我冲动。”

    “那也不能任由她们这样欺负你啊!”

    意远并不在乎,对她挤了挤眼道,“让她们逞口舌之快吧,很快会被打脸的。”

    惠阳只好对着珠帘后翻了个白眼,坐了下来。

    过了片刻,弘霖、弘胤几个兄弟各自携王妃也到了。意远悄悄打量着他们,弘霖脸色淡然,挽着王妃的胳膊。意远侧身看了眼恪王妃,果然相貌与众不同,五官散发着一股强势的气息。理王十分英俊,有种江湖侠气,理王妃美艳窈窕,面孔透露着一股异域风情美。

    “冉儿,我要跟你们拼一桌。我才不要和二哥他们挨那么近,他们都成双成对的,我自己…孤零零的…”

    意远望向弘佑,她记得曾在浮香楼见过他一面,当时觉得他温厚儒雅,这时再见,倒觉得多了股孩子气。

    惠阳正要拒绝,却听意远道,“睿王不如去邀请裴将军同座。”

    弘佑拍了下手掌,嘴角渐渐翘起来,“我怎么忘了裴大哥呢!”

    “喂!我不许!”惠阳对着弘佑的背影大声喊到。

    “又不是让裴将军跟公主一桌,公主着什么急啊!”意远取笑她道。

    惠阳闷闷翻了个白眼,“这边坐的都是我们家的人,把裴远弄进来,岂不是…岂不是承认了我和他…哼!”

    “这位姑娘出的主意真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一道如莺啼的婉转女声在耳边响起。

    惠阳噌站了起来,惊喜地喊道,“萤儿姐姐?国公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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