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而后涝,影响的绝对不是一时,甚至大周国运此衰退。
弘晟倦怠地躺在御座里,内侍来报,道晏求见。
意远将她的猜测告诉他时,他还全然不信。当他亲自翻阅玄德十二年涝灾的案卷时,已然是将信将疑。现在道晏突然出现在金陵,几乎认证了这一事实。
“让他进来吧。”弘晟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静静看着大殿走进来的人。
勤政殿没有点灯,因此看起来昏暗无,弘晟坐在暗影,愈发显得孤寂。
“老衲见过皇。”道晏姿态一如往常,大难临头仍能镇定自处。
弘晟挥手示意宫人,宫人们依次将蟠龙绕足灯饰的蜡烛点燃,大殿内方才有了一丝暖意。
“朕听说你从北方来,那里的干旱情况如何?”
道晏摇头,“不甚乐观,多条河流已经快流不动了。起旱情,老衲更想知道皇是否已经开始有所行动。”
弘晟站起身,负手站立在御案旁,“前几天已向户部颁诏,派官员前往各地探查储粮的情况。工部也已经派出官员检查各河道堤防工事,近几天便要呈递奏章了。”
道晏点了点头,“皇能在老衲赶到之前做了这些事,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只是仅做这些远远不够。”
“……”
“皇现在还应将天灾将至的消息昭告天下,让所有的大周百姓知道,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你疯了!”弘晟立刻反驳,逼近几步道,“这样做会令天下人心大乱,天灾未至便人心惶惶,引发动乱!”
道晏严肃地说,“老衲固知此举太过铤而走险,可皇是否想过,天灾已至,各地百姓却没有任何准备,会导致更大的动乱,灾变时统筹百姓安置将会难几倍。”
弘晟依旧摇头,“不可!多数百姓心思单纯,未必能明白此次天灾的严重程度。再者,他们太容易被人利用,朕不想因为一场灾变导致大周内乱。”
道晏欠身遏礼,沉声说:“皇也明白普通百姓容易受人影响的道理,为何不努力做那个影响他们的人呢?只要制定出周密的计划,并派遣可靠官员落实,老衲相信这一切都能操纵好。请皇三思!”
弘晟不动声色,眉头攒成一个疙瘩,他耳边似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乱叫,让他心神错乱不已。
道晏自知难以说服皇帝改变心意,便道:“老衲会坐镇金陵,大周各地的弟子会源源不断地向老衲传递有关灾情的消息。接到消息后,老衲自会选择出重要的信息送进宫,万望皇珍视。”
“朕会的。”
道晏深深揖拜,退出了大殿。他站在巍峨的汉白玉石阶,看着天边最后一点余晖被黑暗吞噬,才想起自己还要出宫。
恰在此时,石阶下远处闪着微弱的光亮,似乎是有人朝这边而来。道晏定睛一看,正是翊坤宫宫人陪同意远朝这边来。
意远对身后提着双层黑漆描金膳盒的宫人挥了挥手,“你们先将膳食送进去,告诉皇,我很快过去。”
宫人们应声而去,道晏嘴角挂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静妃娘娘果然关怀皇,身怀皇嗣还亲自来乾清宫送膳食,真是辛苦了。”
意远微微颔首,神色却不像他那样轻松,“既然师傅已经回到金陵,那必然是为旱灾而来,您也看到皇忧心忡忡了,可有好的破解方法?”
道晏抬头看了一眼苍茫的夜色,幽幽道:“天早将最好的破解方法告诉老衲了,只是老衲笨拙,至今未明白是什么意思。”
意远皱眉,“还有师傅明白不了的卜?”
“老衲是个普通的老和尚,并非神仙。”
意远有些失望地叹气道,“到底该怎么应对这场天灾…”
道晏悄悄瞄了她一眼,“娘娘可还记得皇登基时,天赐予老衲的卜?”
“帝主东北,后辅在难。”意远不假思索地答道,“这句话也没有什么有用的警示嘛,师傅为何频频强调它呢。”
“谁说这句话没有警示?后辅在难,大周有危难的时候,皇后的作用凸显出来了,所以……”
意远总觉得道晏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十分瘆人,她彷徨摇头,“可大周现在没有皇后啊!”
道晏这觉得她有些故意装傻了,大周现在没有皇后,不代表未来没有皇后。她盛宠加身,身怀皇嗣,况且家世不错,后宫没有她更适合为后的了。
“老衲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娘娘,您便是这场天灾的核心。天灾无法避免,天灾也终将过去,唯一不同的是大周如何应对这场天灾。你,陪衬于紫微帝星旁的后星,是唯一决定天灾情形走向的人!”
这些话几近将意远压垮,她清楚道晏虽然神神叨叨,但从来不说虚话。她本来不相信道晏的种种推断,可现实告诉她,这位遍习天下学术的老和尚的确有几分真本事推演未来。
她是决定天灾情形走向的人?意远呆呆愣着,她只不过是普通的一个民间女子,偶然间被当朝皇帝看,迎进宫做了妃嫔。她渴望的是和丈夫平淡地过日子,怎么会成为一个决定者?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这几天别往这边跑了,朕会按时用膳歇息的。”
弘晟的话打断了意远纷飞的思绪,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脸色哪儿不好了,是烛光的缘故。说到这儿,我还要问你呢,怎么点这么几盏灯?突然间变节俭了?这么省干嘛?眼睛都快看瞎了。”
弘晟却没心思乐呵,望着跳动的火苗道:“未来,大周可能会很需要银子,很需要很需要。”
说着说着又扯到了天灾的事情去,意远终究是没忍住,问道:“道晏大师傅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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