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王身上狂猛的氣勢猛然消失,重新變爲那蒼老的老頭子,長劍已經歸鞘。
沒有了劍意的鎖定,李二自然放下心來。
在場的衆人都沒有說話,何王收到了何寧海的消息,於是變得整個人就收起了氣勢,變得蒼老了下來。
只是在這蒼老之中,竟然帶着一絲如釋重負。
海面上響起海鳥的聲音,還是李凡開口打破了沉靜。
李凡的第一句話是對一旁地雲水所說,“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雲水有些不敢置信道,“你肯放過我了”
這妞的傻勁讓李凡心中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本來就沒打算要動你,是你自己賴着不肯走。”李凡嘆氣道。
雲水這才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後生怕李凡反悔,整個人化爲一道幽藍色的流光,躍進了海中消失不見。
李二有些驚喜道,“你恢復了”
李凡此時面色紅潤,氣息穩定,言語之間中氣十足,看上去像是完全恢復了一般。
李凡臉上露出感慨之色,“還沒有完全恢復,不過這一次倒是有驚人收穫。”
沒有直接告訴李二這收穫是什麼,李凡轉身看向何王,道,“我們現在可以回去了。”
沒有請求,從李凡淡淡的語氣之中,好像這是一句命令。
何王默然點頭,下令讓船艙之中的人返程。
海面上充滿了暴雨後的風平浪靜,只是陽光有些刺眼。
周鹿很直接地撤掉結界,然後對着敖靈兩人道,“你們可以走了。”
這句話一出,何寧海臉上頓時露出狂喜之色,像是猜到了些什麼。
敖靈神情凝重,周鹿神色複雜,在場衆人之中,只有齊遠一臉懵逼。
這個接機摸到了武修人人豔羨的龍象境門檻之後,此時自信心空前膨脹,對着周鹿喊道,“這老貨現在已經是外強中乾了,不趁現在留下他日後就是放虎歸山”
周鹿眉頭一皺,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敖靈也沒有理回齊遠,應該說,他此時甚至不能顧及自己。
場中出現了一道身影。
周鹿率先拱手行禮,“下官周鹿,拜見國師大人。”
暮塵臉上依舊是那副雷打不動的笑呵呵的神情,在這副充滿溝壑蒼蒼老的臉上,有着天塌不驚的沉穩飄逸。
暮塵揮了揮手,“跟你說了這不是朝廷之上,不要這麼多禮。”
周鹿任舊“固執”地彎腰行了一禮,然後直起身站到暮塵身後。
於是老者就成爲了場上衆人的中心。
暮塵先是看向何寧海,後者眼神閃過一抹激動。
“你的條件大荒答應,從今往後五年,這潮月城便屬於你何家。”
哪怕是早有預料,但是當這消息真正來臨時,何寧海還是激動地身體一顫,若不是穩住心神,只怕要興奮地暈過去。
何寧海趕忙拱手恭敬道,“謝過國師。”
暮塵擺了擺手,“不必謝我,你們何家運勢好,有你這麼個家主,相信五年的時間足夠你把何家經營好了。”
何寧海恭敬地行了一禮,臉上滿是抑制不住地激動之色。
若不是場上衆人在此,只怕要當場大嚎幾聲,當場涕淚,然後去大廳之色叩拜何家先祖。
暮塵心中微微感嘆,乾政與何寧海,乾家與何家,兩個鮮明的對比。
他暮塵從未對不起過誰,只是在今日,卻硬生生讓一個後輩如此受氣。
這世間太不公平,對他這個糟老頭如此,對這些後輩亦是如此。
暮塵視線移向癱倒在地的齊遠。
還沒待暮塵發話,這位大大咧咧地漢子竟是頗爲精明地拱手道,“在下一介莽夫齊遠,參加國師大人。”
“武夫可不是莽夫,尤其是像你這樣的武夫,在我大荒可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暮塵語氣幽幽。
齊遠平日雖然表現的莽撞,但是在面對真正的大事時卻是心細如毫,自然聽出了話中的另一層意思,心下大喜,“在下願意爲大荒效力,求國師成全。”
暮塵滿意地點點頭,“你能觸摸到龍象境地門檻,雖說是借了荒圖之利,卻也是你自己的氣運所至,我大荒如今國運無匹,容納下你這位化龍之勢的武夫倒是搓搓有餘,你此間事了,就來雄鎮城找我。”
齊遠心中大定,忙點頭同意,此時哪還能不知道自己撿了天大的便宜。
先是通過那荒圖一
覽龍象境的風景,但也和大荒牽扯上了絲絲縷縷的因果,如今更是搭上了大荒這條真龍,其武運之好,可見一斑。
通過短暫的突破至龍象境,齊遠心中也自然窺探到了這一境界的隱祕,更是知道了爲什麼東極域這麼多天資橫溢的武夫會倒在這一門檻上。
突破至龍象境,除了天賦與資源,更是需要武運。
這天下無數的武夫,每人都佔據一分武運,可這天下的武運就這麼多,而齊遠要想龍象可期,就得需要佔據大頭。
在這東極域,也只有如日中天,吞併無數大國小國,呈現真龍之勢的大荒纔能有足夠的國運給予他突破。
因此這大荒之行,齊遠乃是勢在必得。
而齊遠方纔若是堅決表露拒絕之意的話,藉助荒圖突破的他等於是佔了大荒的便宜然後又不打算換人情,那暮塵此時是這麼笑呵呵的好說話還是當場就將他拍死就在一念之間了。
不過在齊遠想來,還是後者的可能性大點,因此很果斷的答應了。
暮塵最後纔看向敖靈,後者卻是一臉苦澀。
敖靈說道,“大荒真是好手段,御人與無形,就連我雲海都被不知不覺中被算計了。”
暮塵說道,“這世間最不值得同情的,就是不自量力的野心。”
敖靈神色一怔,繼而苦笑道,“不錯,蚍蜉撼大樹,螳臂當車雖然可敬,但卻更是可笑,這次是我雲海栽了。”
自暮塵出現之後,這位一肩扛起了雲海十年希望的老者終於認輸,隨後是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氣。
暮塵說道,“我可以放過你。”
敖靈問道,“條件”
“雲海封鎮十年,十年之內,不能跟東海來往。”暮塵一字一頓道。
敖靈很直接同意了,身爲敗者,他沒有資格講條件,暮塵沒有落井下石把他留在這裏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於是這場大戰就這樣塵埃落定,由暮塵一人蓋棺定論。
“怎麼,心中不服要不把你這一脈的那位老不死叫出來,我就在這裏等他。”暮塵是和等人,元神之境,心境通明,在大道上已經是接近獨行的存在,敖心心中的那點心思自然瞞不過他,如洞若觀火般。
敖心眼神山動,卻是沒有迴應,但是手中緊緊攥住那一金色的鱗片,其上散發着尊貴強橫的氣息。
“你被稱爲東海這一代最天才者,自然心高氣傲,你說我要是把你留在這裏,東海會不會因爲你和大荒開戰”暮塵語氣淡淡,敖心卻是直接把手中那一片真龍之鱗給收了回去,神色頓時變得無比老實。
他雖然高傲,但卻清楚自己的身份在暮塵面前根本無所作爲。
對方是國師,一個人便能代表大荒,可他卻代表不了東海。
先不說東海會不會爲了他和大荒開戰,單單是他方纔無禮之舉,暮塵就算當場殺了他東海也不佔理。
暮塵說道,“若是識時務,未來十年這東極域還有你一一席之地。”
這言下之意,自然是現在不是敖心的時代。
敖心心中冷哼一聲,雖然沒有反駁,但是臉上卻是露出不屑之色,心想憑藉自己的天賦,回到東海潛修幾年,這東極域年輕一輩還有誰是自己的對手。
看出了敖心的不屑,暮塵沒有說話,心中卻是感嘆起來。
這敖心的天賦在東極域已是百年難得一遇,被稱爲東海的中興之人毫不誇大,可惜他卻生錯了時代。
這世間所有的年輕一輩,應該都會後悔自己生錯了時代。
因爲在現在,這東極域的主角不是他們。
事終人散,在場的衆人走了一乾二淨。
敖靈帶着敖心回了雲海,哪怕知道暮塵的身份不會言而無信,敖靈還是拎着敖心速度飛快,一個閃爍之間就已經在十里之外。
場上只剩下暮塵和周鹿兩人。
暮塵淡淡道,“爲何還不走。”
周鹿面色有些猶豫,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色變爲堅定,上前一步問道,“在下有一點不解。”
暮塵說道,“有何不解。”
周鹿神情鄭重,嘴角輕吐,彷彿耗盡全身力氣問出了一句話,,“值得嗎”
這一句不僅僅是他的問題,更是大荒書院所有讀書人,是大荒朝廷百官心中的疑惑。
暮塵轉身望向海邊,陽光有些刺眼逼人。
暮塵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知道。”
周鹿全身一震,心中更爲苦澀。
然後兩人一起面對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