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糉子沒有想象中難喫,好像還有股甜味。

    放在嘴裏嚼半天,都不捨得嚥了。

    談讓若無其事的又咬了一口,最後乾脆把糉子拿過來,這才解了小媳婦的定身術,“嗯,挺好喫的。”

    “是吧呵呵呵”沈令菡坐回原位,手放在裙子上摸了一把,然後蹭的站起來,“我,我再去拿一個”

    談讓失笑,只可惜沒看見她的模樣。

    距離喝藥過去了好幾天,他還是看不見。

    看來得找個時間跟母親聊聊了。

    沈令菡去廚房拿糉子,忽然忘記鹹魚糉子用了什麼顏色的繩子,想半天沒想起來,然後發起呆來。

    手指依然有異樣的感覺,她拿水衝了下,熱乎乎的感覺好像更分明瞭,這是什麼毛病

    不成不成,得找點事幹。

    她乾脆拿小食盒裝了幾隻糉子,回來說道:“阿讓,咱待會兒去小偏院送糉子吧,正好竹葉竹枝都弄好了。”

    “也好。”

    兩人喫過糉子,便往小偏院去,跟以往每次去不一樣,談讓一直很緊張,生怕小媳婦害怕她那個樣子。

    “小麻雀,你要不就在外頭等着,我進去送就好。”

    “是不方便見嗎”沈令菡察覺到他的不自在,難道他母親瘋的很厲害

    “也不是,我怕你害怕。”他如實說了。

    “怎麼會呢,我瞭解的阿讓,你不用替我擔心,來都來了,見一見是應該的。”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想要見一見林氏,大概這樣能多瞭解一下阿讓吧,可瞭解他做什麼呢

    不知道。

    “待會兒跟在我後面。”談讓走在她前面,進入院子,先敲敲房門。

    沈令菡有些小緊張,就像是頭回見公婆的媳婦,不對,本來她就是第一回見婆母,也不對,是見阿讓的母親。

    “進來吧。”

    出乎她的意外,這聲音聽起來很正常,除了有點虛弱無力,跟她想象中瘋子的形象差的很遠。

    “阿令來給你送糉子,是我們一起包的。”談讓站在門口說道。

    門很小,他站在門口不動,沈令菡就進不來,她微微探頭,看了一眼屋內的女人。

    居然很乾淨,而且很漂亮,即便在這樣的環境裏,穿着簡樸,不施粉黛,依然不影響她的美麗,細看起來,阿讓跟她長的很像。

    林氏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你叫什麼”

    談讓皺眉,“她”

    “啊我姓沈名喚令菡,您隨意叫什麼都行。”沈令菡搶先回答。

    這分明挺正常啊,她不由納悶,誰見過這麼正常的瘋子

    “令菡。”林氏喃喃重複一遍,復又低下頭。

    沈令菡一陣尷尬,原來是不善言辭啊,她揪揪談讓的衣角,“阿讓,咱是不是進去說話”

    她居然還想進去談讓無奈道:“今天不早了,母親還要休息,咱改天再來吧。”

    談讓感到一陣煩躁,他非常討厭現在的狀態,一切都不再他的掌控之中,他甚至不知道爲什麼要帶她來,更不明白爲什麼要站在門口等裏面的人開口。

    “這,這就要走了啊”

    “走吧,改天來。”

    談讓轉過身,正要關門,便聽林氏問道:“你帶了竹枝來麼”

    嗯鼻子很靈嘛沈令菡眼神一亮,“是啊是啊,我帶了竹條竹葉來給你解悶兒,你還想要什麼都可以跟我們說。”

    談讓扶額,感到無比頭疼,還不等他阻攔,那傢伙已經提着竹籃衝進去了,跟誰都是自來熟。

    “我來教你編蛐蛐啊,我還會編竹籃呢,就是編的不好看,我娘說像破鑼。”

    “你娘”

    “是我娘,她總說我笨,不過我確實挺笨的,什麼都不會,比阿讓可差遠了,看到您我又想她了,她跟我爹出去玩不帶我,可壞了。”

    她盤腿坐在地上,三兩下編好了一隻蛐蛐,居然有模有樣的,“你瞧,我這輩子最會的就是編蛐蛐,不爲別的,因爲上課的時候無聊,我不是抓蛐蛐就是編蛐蛐,熟能生巧。”

    這樣大言不慚的話,她居然說的出來,談讓輕嘆。

    “給你玩。”沈令菡把蛐蛐擺到林氏面前,期待的看着她。

    林氏枯枝一樣的手緩緩拿起蛐蛐,放在手心裏端詳,“可以幫我拿剪刀來麼。”

    沈令菡四下看看,在小木櫃上發現了剪刀,於是拿來遞給她,遞出去的時候尖頭朝向自己,林氏虛弱無力的伸手來拿,在遞接途中,手忽然一鬆,尖頭一下挑破了沈令菡的手心。

    “呀”猝不及防的一下疼,剪刀掉在了

    地上。

    “小麻雀”談讓過來一把拽住她,將他拉到身後,一臉怒氣的看着林氏。

    林氏好似沒看見一樣,繼續低頭擺弄着蛐蛐。

    “沒事沒事,是我沒拿穩。”沈令菡用帕子把手上的血擦了擦,若無其事的笑笑,“沒事,都沒出血,就是劃了一下。”

    “令菡,可以幫我拿一下剪刀麼。”林氏又說了一句。

    “你別動,我來拿。”談讓用力抓住她的胳膊,生怕她再出什麼意外。

    “沒事,說讓我拿的嘛。”她搶先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剪刀,再次遞給林氏,這次她注意了,拿的很穩。

    林氏接過剪刀,對着蛐蛐的身子,咔嚓一刀剪了下去,絲毫沒猶豫,臉上依舊是平靜無波的表情。

    沈令菡嘴脣動了動,把話咽回去,算了,就當沒看見吧,阿讓已經挺生氣了。

    談讓雖然看不見,但林氏一下一下的剪,他能聽見,他強壓住怒氣,告誡自己不能當着小麻雀的面發作,“小麻雀,咱回去。”

    不等她同意,談讓直接拉着她走出小屋,關上了房門,手指箍緊了沈令菡的手腕,無意識的越捏越緊。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林氏的手頹然的放下,嘴角蠕動,自言自語的喃喃,“好像是個好孩子呢。”

    “阿讓阿讓,你松一點,要斷啦”沈令菡握住手腕上的手,一不小心把血蹭到了他手上。

    談讓停下疾行的腳步,深吸口氣,從身上掏出一塊乾淨的帕子,拿起她受傷的手,摸索着包裹。

    沈令菡有些氣短,“嗯,那個真不疼,就一條小細口,一點點小血珠,你快別生氣了,你這個樣子,我都怕你了。”

    談讓儘量讓自己平心靜氣,手上的動作放輕柔,“我不生氣,你以後別這麼傻,她,她並沒有看到的那樣正常,會做出很多難以預料的舉動,不要靠近她,也不要在她面前碰任何東西,更別被她牽着鼻子走,不,你以後乾脆不要再見她,不準來小偏院。”

    去他孃的糉子,去他孃的解悶,這姑娘對誰都好心,可她不知道這世上並非所有人都能被善待,熱心換來的有可能是災禍。

    “哦哦。”沈令菡第一次見他動真火,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何況那人是他生母,她更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原來林氏真的不正常,可她完全看不出來,哎,那樣好看的人,真是可惜了。

    談讓沒再生氣,可也幾乎沒怎麼說話,回去後給她清理傷口上了藥,然後囑咐她幾句,便回房睡了。

    沈令菡半宿沒睡着,躺下後想的都是今天見林氏的場景,還有阿讓怒氣衝衝的樣子,以至於後半夜的時候,她還夢見他拿着雞毛撣子兇她,並且說等明年搬出去後,就不要再去找他。

    不知道爲什麼,她很恐慌,可能是因爲他太兇了,也可能是因爲他不想再見她。

    就算當不成夫妻,當朋友也好啊,談小讓真小心眼。

    因爲這夢,她很早就醒了,想起今天是端午,便沒再懶覺,穿好衣服起來。

    談小讓都已經生好火了。

    “阿讓你每天起這麼早啊,今天端午節,你們不休假嘛”

    “要過去看一眼,估計下午會沒事,到時候跟你一塊去琅琊王府。”

    “好啊好啊,今天二孃來陪我喫糉子,你也帶幾個去墊墊肚子,省的晚上在王府喫不飽。”

    談讓笑,“好。”

    待喫過早飯,談讓先走了,沈令菡約莫着夫人們喫過早飯,這才動身去正房請安。

    到的時候,一家人剛剛喫完,桌子還沒撤,居然來早了。

    “哎令娘怎麼不來喫飯啊,是用過了還是沒喫呢”孟琪一邊拿手帕子擦嘴,一邊往外頭描了一眼,“怎麼不見三郎,我還以爲你們小夫妻起的比別人晚些呢。”

    “阿讓上職早,我們提早用過了。”沈令菡臉上帶笑,心裏無比膈應,一大早的,真不愛瞧見她。

    “那倒是怪我了,我不知道府上起的早,耽誤大家了。”

    家裏有客,喫飯的時間就要照顧着客人,誰也沒說什麼,她倒是先自責上了。

    秦氏道:“倒也不是都這麼早,誰還沒個睡過頭的時候,老爺他們要上職,自然有人提早伺候着,剩下我們這些無所事事的,喫飯沒準兒。”

    沈令菡坐到談二旁邊,故意離孟琪遠着點,她平時出了名的好脾氣,常年對着於氏那樣的人都能笑嘻嘻的,卻唯獨不想跟孟琪有任何交集。

    談二今日自由身,請過安之後便拉着沈令菡去院子裏玩,“令娘,咱去你們院子吧,我早上沒喫飽,想喫糉子。”

    “好啊,都是現成的,要多少有多少。”

    兩人手拉手正要跑,便聽見孟琪叫她們倆,“阿芷,令娘,我跟你們一塊去玩行嗎”

    沈令菡翻了個大白眼,想說她真是狡猾,故意當着夫人們的面嚷嚷,誰好意思不讓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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