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管家心裏琢磨着方纔的事情,離盞跟在後頭,看着楊管家握着的龜殼柺杖,心裏也泛着嘀咕,祁王這回找她,還派了楊管家親自來,也不知爲的是什麼事。
左右思不得答案,她不由的往一件事上亂想,這一想就愈發心神不寧,於是提着步子上前,小聲問道:“楊管家,這回可是長音公子那邊又出了什麼麻煩”
楊管家轉頭看她,這一眼看得比平日深些,似乎想從這張花容月貌的臉上找出點善騙的特徵。
這雙狐狸眼算陰險嗎不算吧,水汪汪的眸子裏不時泛着股靈透勁兒,頂多稱得上狡黠罷了,你要與那些黑心腸的毒婦做比,又萬萬聯繫不到一塊兒。
但你要說她是個清白的好姑娘吧,卻偏偏和亂臣賊子千絲萬縷,脫不開干係,剛纔聽那柳府的傭人所言,似乎還倒貼給了柳家。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朝着一個方向在印證。這個姑娘,心思或許真的不單純。
楊管家不由有些嘆惋,這麼好張面坯子,到最後也不知結果如何。
“楊管家”
楊管家回過神,忽覺自己替她想得太多,若她真是黎家殘黨,見他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會不會已起了疑心。
於是趕緊順着她道:“是,長音公子的病又有些麻煩,還請離小姐隨老奴再走一趟。”
先騙到王府再說吧。
楊管家知道離盞對長音的病還是十分上心的,果不其然,一提長音,離盞便不再在意其他。
“啊不是把剩下的靈思丸給了他麼這又怎麼了”
“還有,他如何會在祁王府我聽人說,他們千山殿的督教把他們集中叫走了,長音與祁王不睦,應當不會再回去。難不成他們召集了弟子,去祁王府給死去的弟子們報仇,結果弄傷了”
楊管家打斷她的話,朝馬車的邀了邀手:“離小姐不必太過擔心,事情沒你想象中的嚴重,不過一時半會老奴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你去過便知道了。”
“噢那好吧。”離盞吶吶的點頭,由馬伕牽着爬進了車內。半響後,她發覺管家也沒有和駕車的老馬坐在一處,不由起身掀起了簾子。
“楊管家,你不一道麼”
楊管家笑着揮揮手:“離小姐先去,我隨後回來。”
“哦,好。”離盞總覺得今天哪裏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裏怪了。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車伕老馬已經揚了鞭子,棗紅的馬匹拖着車身滴答滴答的跑遠了去。
楊管家目送馬車離開,然後轉到路口,在一邊的茶攤上找了位置坐下,方桌的另一頭坐着個帶刀的江湖人士,捉起茶壺將桌上的準備好的另一個空碗滿上,遞到楊管家面前,楊管家便自然而然的接了。
那男人問:“怎麼樣”
楊管家搖頭不語。
男人立刻納悶了:“不應該啊。方霞山的人應該都被買通了,不然不至於什麼都問不出來。而既然已經被買通,咱們先前的打探,肯定已經被他們知曉。按理說,離盞不該乖乖跟你再去祁王府纔對。”
“你說的,便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楊管家深慮:“不過我懷疑,黎家的殘黨會不會在周圍布了眼線,如果知道我們來的人挺多,她反抗了也是白反抗,說不定乖乖上車,也是迫不得已。”
說到這裏,江湖人士更加嚴肅起來:“管家你還別說,長風藥局外頭還真布得有別的門客。”
楊管家眉頭深鎖,眼前不由浮起離盞那張精緻的小臉來。“你可看清楚了”
“你這是看不起我們兄弟幾個,我們隨王爺行走多年,可曾出過一次岔子”
楊管家捋了把鬍子:“是是是,是我這個外行多舌了,但離盞她”
男子搖手打斷道:“應該不是她的人。當時兩個在房檐上,一人在北,一人在南,往藥局裏窺探。另外幾個人在外面,以鳥哨爲信,一直提醒房檐上的人。嗅探一
“對方的人可有發現你們”
“沒有,我們沒動過。就是不知道這些人在打什麼主意,是看上了長風藥局裏的靈丹妙藥,還是盯上了他們家的金銀財寶。”
“反正離盞現下在祁王府中,生死由不得他人。”老管家緊接着道:“還得有一事麻煩你走一趟。”
“管家你說。”
“我方纔聽見柳家人罵離盞在糾纏柳家的公子,既然柳家公然找上門了,此事應該不難打聽,你去打探打探,一有確切消息,立馬回府知會王爺一聲。”
“好”
這頭,離盞已到了祁王府。
門口的侍衛一個個還是跟標杆一樣挺立,牌匾依舊方方正正的掛得金鱗閃閃,看上去是一副歲月靜好,風平浪靜的樣子,似乎沒什麼大事發生。
離盞提着步子往裏走,侍衛先同她問過好,她也回問過,接着就一股腦的往南院衝。
等她趕到南院,卻沒見到長音的身影,只有雀枝帶着一衆丫鬟在收拾那日打鬥留下來的殘局。
雀枝聽見腳步聲,罷了對丫鬟們的指揮,轉過頭來見是離盞,心裏即刻生出厭煩。
但厭煩也只是習慣性的反應,很快,便想起祁王方纔提起她時,那深幽陰冷的目光,料想等着她的,也不會什麼好事。
想到這裏,雀枝心裏終於得了些安慰,於是踩着小碎步走到她跟前,主動道:“離小姐,您怎麼到南院來了”
離盞瞥了她一眼,也習慣性的生出厭惡,但此時也懶得與她計較了。
“長音公子不在此處嗎”
“長音公子”
雀枝納悶了,什麼長音公子公子不是分明已經被放出府了麼什麼時候又回來的
雀枝在心裏詰問半響,沒想明白,又轉而擠兌了離盞一通。
這小賤蹄子,喫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在祁王府還敢明目張膽想着兩個男人,當真沒見過比她還不要臉的女人
可罵歸罵,在離盞面前,她還真沒膽子失了禮數,於是只好規規矩矩的問道:“離小姐如何會認爲長音公子會在南院”
這一問,把離盞給問清醒了。
也是,長音公子又不是回來小住的,怎麼會在南院,要去也是去北院同顧扶威鬧騰,是自己關心則亂,閉着眼睛就往舊處跑。
離盞接着還想問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但瞧着雀枝那張不從心的臉,就什麼話都不想問了。
得,還是忍一忍,自己去北院瞧瞧罷。
離盞轉身離去,雀枝帶着一副看好戲的心情,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北院,很靜,比南院還靜上許多。
離盞不由放輕了腳步,環伺着四周往裏進發。
路過池塘時,三兩淺遊的錦鯉飛快的躲進蓮葉下頭,只拖着長長的半透明的尾翼,輕輕搖擺。
離盞甚至能聽見空氣中透着“嘎吱嘎吱”細小聲響,待她轉過池塘,撥開攔路的一枝老槐,只見顧扶威在園中正拉着一張弓,彼時“嘎吱嘎吱”的聲響,正是他拉滿弓前的繃絃聲。
“嗖”的一聲,箭飛了出去,穿過圍牆上的花窗,不知射向了何地。
片刻之後,一道俏麗身影從她頭頂飛過,很快的落在她身前拍了拍她的肩:“離小姐爲何現在纔到,可把王爺等得無聊了。”
是西琳。
顧扶威聽見西琳的招呼聲,側頭看來,瞧見離盞的那一刻只是極淺的一笑,朝她招了招手:“盞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