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擠開巧兒就衝了進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離姑娘,求求你快幫幫我們殿下吧”
“噓,這兒有孩子呢。”離盞摸摸淼淼的頭,“去,到藥房裏幫火頭他們磨藥去。”
“噢。”淼淼認識這個小太監,每次他來,師父都神神祕祕的,並且告訴他不可把話傳給外人聽。
淼淼知道師父在做一樁大事,不爭辯便出去了。
離盞給巧兒做了眼色,巧兒掩上了門。
“你說罷,殿下怎麼了”
“殿下快不行了”
“不行了”離盞扶着桌子站起了身,想起傅夫人說過的話,上下打量了這小太監了眼。“上次孫公公不是派了人來取了好幾副藥麼”
小太監苦苦搖頭,“想來是殿下病情太重了,以前喫那些藥還能立馬緩住,可如今兩副並作一副煎,也絲毫不起效。殿下這些日子是白天痛來夜裏也痛,連個整覺都沒睡着過,三天前開始,殿下居然還尿血了”
小太監說道“尿血”二字時,嘴皮不住發顫,好像不日就會歸西一般。
離盞心頭冷笑一聲,並不當一回事。結石和尿道上皮摩擦,時有尿血狀況發生,要說死,也還早。
只是古代人對石琳這種不治之症十分畏懼,一旦尿血,就覺得大限將至,也不怪這小太監如此害怕了。
離盞來回踱着步子,心裏想着別的問題。
比如,東宮被圍,按常理是任何人都不得出太和門的。
但顧越澤顯然還是有些能耐,居然能把這小太監送了出來報信。
既然這小太監出來了,便可能還有別的人出來,譬如去找白家求和,譬如送信到涼風凹發兵,這都是有可能的,不得不防。
離盞在小太監面前走來走去,就是一語不發,可叫那小太監給嚇得。
”離小姐,您妙手丹青,倒是說句話呀難不成難不成我們殿下”
“是兇險異常。只是你們”離盞一副恨其不爭的樣子,“病成這樣,你們都不傳太醫嗎”
“這關頭哪裏敢請太醫啊”
“怎麼不敢請是太子的命重要是還是儲君之位重要虧你們這羣奴才在殿下面前當了這麼久的差,這種時候竟然都不勸一勸”
“不是,離小姐您聽奴才說,昨兒夜裏刑部的人從山莊那批金庫的銀子裏搜出了兩批官銀。”
嗯
她怎麼沒聽見這樣的消息
看來太子儘管被拘禁,消息卻比宮外人還要靈通。
”什麼意思你說明白些”
“官銀有鑄擋可查,刑部的人便立馬拿着這兩批官銀拿去戶部覈驗後,發現其中一批是兩年前朝廷裏派發的俸祿,給成王府的,另一批也是三年前的俸祿,發給黎府的。”
“黎府”
離盞心頭一顫,又驚又喜。
但面上卻只露驚色,不露喜色。
那小太監還以爲她生了妒意,喫醋了,連忙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咱們殿下自從和黎家一刀兩斷後,把成王妃的舊物都沉塘了,一樣都沒有剩下。哪知道會餘留這麼些官銀大概大概是成王妃過門時,黎將軍給成王妃置了些應急的銀錢,成王妃辦事的時候直接和府中錢財會作一起,管家沒細清,就當作是府中的銀子全都歸入庫中了”
她就知道,那山莊裏這麼多證物,不可能什麼都查不出來,成堆的字畫收藏,肯定都有來歷還來不及追查那些細件,銀子就出了問題。
就算那魯跛子一頭撞死,就算那黃三窟死活不招又有何用
早晚會查出來的,時機到了
“離小姐”
離盞回過神,深深的看向那小太監,擺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勾引着他繼續說下去,“你的意思是,山莊金庫真的是太子經商所得”
在太子手底下辦事的,誰人不知離盞對殿下死心塌地
小太監對上她的一雙滿滿是傷痕的眼睛,後悔自己一時嘴快,根本不知該如何作答
“太子經商一案並不是端王誣陷,而是事實對吧”
“你回答我”
小太監頭漸低,“是金庫確實是殿下的離小姐,經商是死罪,端王是明着要害太子性命啊現在案子查到了關鍵證據,估計定罪就是這兩天的事了,太子怎麼敢把自己的石淋之症告訴他人一旦走漏風聲,皇帝知道太子根本沒有資格坐上儲君之位,做起決定來就更加不顧情面了。”
離盞只是笑。
小太監以爲,離盞大
概是心死了,聽見太子希望渺茫,也不想管了罷,他輕輕地喊了聲:“離小姐”
小太監擡頭看了她一眼,見是糊弄不過去了,只好如實道,“東宮養了隱衛,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殿下糊塗私養隱衛亦是死罪”
“殿下自然知道可是但凡在官場裏混,又有些能耐的人,誰府中有不喂些門客呢”
“那,不止你一人出宮吧”
小太監連忙點頭,“是是,當然不止奴才出宮。有一個去白府說項去了,還有一人去涼風凹搬援兵去了。太子已給自己留了後路,只要離小姐穩住殿下的病情,殿下便可脫身”
“搬援兵太子要造反”
小太監眼裏充滿興奮,“黎家軍足足有十萬,兵器車馬樣樣齊全。而京城的禁軍除了宮中五千羽林郎以外,其他十萬禁軍散佈各處,兵符都分了八塊,一時難以調動齊全如果白家那邊說項不成,那黎家軍很快就會直接殺進京來,到時候”小太監笑了笑,“案子就算查實又如何成王敗寇離小姐,殿下說了,到時候會封你爲後宮之主,讓您母儀天下”
離盞揉搓着耳邊一絲鬢髮,洋裝動心。
”可是可是弒父稱帝,百姓會如何說爲臣者又如何會福”
“離小姐放心,史官下筆,終歸要聽刀子指揮。”
“那殿下什麼時候攻城”
“這小的也說不準,還是要等白家,不到萬不得已,太子也不願和皇上兵戈相向。”
“是了他本就是太子,能穩穩當當順承帝位是最好的。至少不是這時候,他揹着樁案子在身上,就要登機最好不要。”
“就是這個道理“小太監以爲把離盞說通了,大大的鬆了口氣,”離小姐,所以眼下殿下需要您幫兩個忙。一是要穩住殿下的病,二,白採宣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呢。”
“白採宣還沒醒嗎”
“是啊她若是醒了,殿下便可讓她書封手信,託人帶出宮去給白相,這樣白相知道她還活着,便不會不顧這樁姻親了”
離盞佯作不解,“爲何白相以爲白採宣死了”
“不知道,約莫是端王那邊透露出的消息,使了一招反間計,叫白相起了疑心白採宣遲遲不醒,太子既不好據實告之,又沒辦法證明她還活着,白家問起來只好一味搪塞,白相便以爲白採宣出了事。”
好了,問到這裏,她想知道的事情,全都一清二楚。
她眯着眼,捋了捋事情接下來的發展方向。
太子經商一案牽涉金額巨大,民間怨氣沸騰,即便大量的珠寶和字畫沒有估價,但三十億的白銀足夠判他死罪了。
案子現在查到了鐵證,估計定罪就在三日之內,不會拖得太久,端王很快會來安排她入宮的。
至於說項白家
白採宣醒不過來,白照芹就絕不會以身犯險,搭救東宮。
而白採宣顱內有了她那三根銀針封穴,不等她拔針,是不可能甦醒過來幫他寫信的。
眼下唯一值得警惕的,就是白家說項不成,顧越澤只有做最後一搏,號令黎家軍起兵造反
皇帝當有準備,十萬禁軍應該已經在暗中調動集結,
不過,就算集結完畢,也才十萬而已。案發之前,皇帝從沒想過太子會起兵造反吧
最近的大軍囤在涼州,平日路好走的時候最少也要一個月,眼下大雪路阻,即便在案發當日就當機立斷的號令涼州撥兵北上,也還是遲了。
不過,現在防範還來得及。
從這小太監口中的出,顧越澤只會在白家說項不成之後發兵,只要給端王提個醒,讓他告訴兵部的人,看緊白府,別讓人從白府遞消息給黎家軍。
然後再面呈皇帝,暗地裏把太子給處決了,這樣黎家軍在什麼都不知曉的情況下,就成了羣龍無首,失去了最後護救的機會,自然就無法再發兵起亂,塗炭生靈了。
“離小姐您別猶豫了,快帶上藥箱即刻跟奴才進宮吧”
離盞真忍不住想大笑出聲。
顧越澤,你到現在還指望着我來救你麼
你同我虛情假意了這麼多年,登臺唱罷,又輪到我來上場。
你竟看不出我和你演的是同一齣戲
好吧要麼是我演得太好,要麼是你難得糊塗。反正,這場戲到這兒就該謝幕了。
接下來,是真刀真槍真血真肉
很快你就會把欠我的都還給我
一刀一刀的,都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