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扶威沒答,步子有些快。
“我最不懂的就是這些武林教派了,青陰教這三個字,聽也沒聽過呢。我瞧他古怪得很,他養的那隻小蛇似乎還能聽懂他說話,藏在他袖中的時候分明乖巧,可叫它咬我,它便真的來咬我。”
“青陰教是西域的邪教。”他突然這麼說。“你下次若再撞見他,切勿讓他碰你。尤其是那些奇奇怪怪的蟲鼠蛇蠍。”
“蟲鼠蛇蠍”離盞被他拉着,走的飛快,她卻禁不住好奇的想,“是不是還有蜘蛛蠍子蜈蚣”
“嗯嗯。”
“養毒物的,還能讓毒物怪怪聽話”她眼裏突然晶亮,笑說,“那我恐怕聽從不了你的話了。他們極有可能是養蠱的人,很多蠱都是瞧不見的,下蠱的手段又十分多,我哪裏防得過來。”
他突然回過頭來,攥住她雙肩狠狠一抖,“我在同你說正經的別靠近他”
這下把離盞吼得有些發懵
“你喊什麼喊我又打不過他,說他要來捉我,我有什麼辦法又不是我自願跟他走”
兩條松懶的新月眉微微皺起,她扭了下身子,看着自己的腳尖,櫻脣翹着。
顧扶威一張冰山瞬間就化了。
“我我不是怪你。今日是我大意,沒看好你,讓他嚇着你了。我的意思是此人不善,倘若再有下次”他說道此處,下脣抿成了一條直線,伸舌淺舔了一下,“算了,沒有下次,”
他一把她抱進懷,脣抵靠在她的小團髻上。
她埋在他的肩胛骨裏,一陣熟悉的香味飄進她的鼻息,蓋住了她襲衣裳上同樣的味道。
好奇怪他明明已經換了件衣裳,怎麼還會有伽南香的香味
伽南香是種極少見的沉香,然而,光是普通的沉香就已十分稀少,即便一錢千金,也有不少權貴趨之若鶩。
她前世過活在京城最富裕的府邸,什麼樣的香都見過,宮裏娘娘愛薰的沉水香,江南進貢來的玲蘭香,甚至代表着高貴和皇權的龍涎香,她都曾沾用過。
但唯獨伽南香她只聞過一次。
別說民間,就說皇宮裏也沒人能用得上。關於伽南香的記載,實在少之又少。
她能有幸聞過,是太后薨的時候,她隨父親入宮進香,守靈臺上曾放着一串用伽南香製成的佛珠,一串十二粒,她記得很清楚。
據傳,伽南香便是太后最喜歡的香,但她一生亦只聞過一次。
所以駕鶴之後,皇帝命令二十二處沉香產地各獻一錢伽南香進宮,結果後來也只有十二處尋到伽南香奉上,這纔有過十二粒香珠的盛舉。
當時她跪在蒲團上,合掌叩首的時候,就清晰的聞到了佛珠上的香味。
那是一種極其獨特又無法言傳的香味,一次便能銘記在心,同這世間百千種香味區別開來,卻無法通過比擬來描述它的味道。
深沉中透着清冽,將兩種極端相反的感覺揉雜得恰到好處。
認真合較起來,以顧扶威的性子和身份,和此香實在不匹,用龍涎香倒是蠻相符的。
因爲伽南香緣起一個兒女情長的故事,未免俗爛了他孤寡的性情。
它香裏的隱寓是一個不忠實的誘惑。
顧扶威拉着她回了客棧,那燈籠也沒要了。
小二給他們備了木桶和熱水。
老婦人早早命人給他們準備了換洗的衣物,一回來就叩門給了他們。
顧扶威自然是讓她先洗。
兩人陷入僵局。只有一間房,連個轉閣都沒有,怎麼洗呢
離盞讓顧扶威先爬牀上去,把幔帳給放下來罩住,不許他偷看。
然後再合上房間裏的珠簾,最後把屏風給搬到木桶前遮住。
姑且只能這樣了。
她三步一回頭的走到屏風後面,又猛的探出個頭來,幔帳中的身影隱隱綽綽,只有個後背對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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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離盞放鬆了戒備,開始寬衣解帶。
襲衣,腰帶,裙,裳,中衣,小衣,肚兜全都拋在屏風上。
顧扶威聽見肌膚和衣物摩擦出的響動,窸窸窣窣的尤爲折磨人。
他不禁緩緩轉過面,拿眼尾眯了一眼。
幔帳太后,燭火太暗,房間裏到處飄散着白霧,他只能面前撇見一個朦朧的身影扶着木桶正要爬進去。
那木桶甚高,甚大,約莫能到她肩膀,容納兩個人。
大概是店小二見他們是夫妻,感情又很好,便給他們準備一盆鴛鴦浴。
離盞學過舞柔韌性還不錯,但一隻腳搭上去,另一隻腳就怎麼都擡不起來。
房間裏又沒有合適的墊腳凳。她幾次用力都跨不進,又怕把木桶給摁翻,不敢硬來。
於是她左右看,目光定在書桌旁邊的燈籠凳上,然而那邊已經離開了屏風的遮擋範圍。
離盞扭頭朝牀這邊看過來,顧扶威趕緊轉面,一本正經的背朝着她。
離盞貓着身子,飛快的朝燈籠凳攝去。
“咳咳”顧扶威故意咳嗽,嚇得離盞又縮了回去。
她狐疑的又朝牀上看去,但那人分明沒有動過,只是湊巧嗓子不舒服麼
就算是湊巧,她魂被嚇過一次,便再不敢犯險,於是只好再次把腳搭上桶緣,兩手把拉着使勁兒往裏爬。
皮膚在潤溼水的木片上不停打滑,發出“唧唧唧”的聲響。
顧扶威實在憋不住笑,捂着臉整個人抖了起來,片刻過後,聽見“咚”的一聲。
“盞盞,怎麼了”
“沒事”
“摔了”
顧扶威忍着笑掀開簾子下牀,那邊聽見動靜,連連大喊,“沒事沒事真的沒事我頭撞桶片上了”“我聽着聲音挺大的,是不是爬不進去,摔地上了”
“嗯嗯唉你別過來,別過來”
顧扶威瞧了那屏風後的影子一眼,那玲瓏的身影蜷在地上捂着腳梆子,似是扭着腿了。
他頓時又有些後悔,方纔不該咳嗽了兩聲的。
“我矇眼睛過來好吧。”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顧扶威抽了衣帶就栓在了頭上。”我蒙好了,絕對不看。”
“還是別了,你就原地,轉過面去,我拿張凳子爬進去就好。”
“你是不是扭着腿了我怎麼沒聽見你站起來。”
顧扶威不由分說,按着記憶裏的畫面幾大布跨到屏風後面。
聽見腳步聲,離盞被嚇得慞惶爬了幾步,眼瞅人走到跟前,她擡起頭,那人果然面上蒙了衣帶。
似乎確實看不見,走到屏風後便不敢再動,怕踩着她了,伸腿在前面劃了個半圓。
“在哪”
“在這兒”
他微微佝僂着身子,摸到了她頭頂的小髻。
“你衣裳呢髒的衣裳。”
“你右手旁。”
顧扶威伸手摸過去,先抓了一件在手裏揉辨一通,很細滑的絲綢,捏着像有溫度的水。
“那件不是”離盞急喊。
那是她的肚兜
“噢。”顧扶威依着她的反應猜到了是何物,臉上竟也有點不自然,立馬鬆手摸了旁邊。
“這件”
這件是中衣,三日沒換,確實要洗了。
離盞羞赧的應了聲。
顧扶威拿起來在空中揮了揮,從她頭上罩下,慢慢貼着籠住她的身子,然後手擱在中衣下面,一下就將她抄了起來,試探着緩緩將她放進水桶裏。
他放得極輕,兩手都濡進了水裏,直到她觸底坐好才鬆手,轉面,又摸索着把凳子給拖了過來。
“洗完了還動不了,你再叫我。”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