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雷洪獵了一頭鹿,還有幾隻野雞,但他都沒有上交,就是採的果子也沒有全交,只是夠了指標的。
缷採摘袋的時候,他們東區戰隊的採摘負責人走了過來,他朝雷洪車上看了一眼,和他打招呼說:“收穫不少嘛”
雷洪將採摘袋往地上一扔,說:“還行。”
負責人說:“季節不好,東西是越來越少了,你獵了這些東西還有頭鹿呢,走的不淺吧”
雷洪說:“進了兩道山,那邊兒還行,獵物不少,果子也有些。”
“行是行可好進不好出啊,唉,真是一年比一年不容易了,今年傷退的戰士比去年多了不少,偏偏入伍的又少”負責人嘆一口氣,“倒是進市館的人照比去年幾乎翻了一倍,照這麼下去沒個一兩年可就危險了。”
雷洪說:“戰士入伍這個事兒說不準,一年一個樣,也許明年就多了也不一定。”
“但願吧”負責人說着頓了一頓,他擡眼看向雷洪說,“嗯我聽說,你領的女人研究出了一種食物,說是什麼草籽兒能當糧食喫的,確實有這回事兒嗎”
雷洪有點意外:“您也聽說了。”
負責人笑了:“聽幾個戰士提過,怎麼樣還行嗎”
“還行,挺好喫,做法也多。”雷洪說。
“頂飽嗎”負責人問。
“頂飽,不過得看怎麼做,做成湯湯水水的和濃漿差不多這樣,”雷洪說,“您哪天有時間過來嚐嚐。”
“那就叨擾了,我明天過去,這個東西要是能喫可能解決不少問題。”
“好,”雷洪說,“嫂子有時間就一塊兒來。”
“行,那就這樣,”負責人看了眼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雷洪今天走的深,出來的就晚,耽誤這一會兒天已經黑了,戰隊大院兒裏堆了一地的食物,工作人員在清點整理,除了她已經沒有別的戰士了。
雷洪把車開的很快,他也不知道爲什麼今天心裏就是有些着急回去,可能是自從家裏多了個女人之後他從沒有這麼晚回來過,心裏覺得可能會有人惦記他。
他家住的這條街,街道很長,只想快些過去,所以他車拐進街道後仍沒有減速,直到快到了家門口時才狠一腳剎車,家裏院門是關着的,他下車開了車門將車開進院子,再下車時朝亮着燈的屋內喊了青葉一聲。
雷洪彎着腰將車裏的東西往下缷,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動靜又轉頭去看,確實沒人出來,雷洪頓了頓,沾了鹿血的手在褲子上蹭了蹭,邁開長腿朝屋子走去。
開了門屋子裏靜悄悄的,雷洪又叫了青葉一聲仍沒有回答,浴室裏也沒有動靜,雷洪將臥室、廚房、衛生間都找了一圈沒有人
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出門去了大石家,大石蹲在院子裏整理木材,雷洪問他青葉在不在,大石說不在,又回頭問他:“青葉不在家”
“嗯,”雷洪說,“嫂子知不知道她今天出沒出門”青葉現在依舊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雷洪心裏還將她當個病人,擔心她一個人出門遇上什麼事。
“沒聽你嫂子說,你再問問。”大石家的房門開着,他說着就朝裏叫阿溪,剛喊了一聲,沒等阿溪出來時,小石先走了出來,他小手不知攥着什麼,仰着臉和雷洪說,“小嬸嬸沒出門,剛纔還給我餅乾喫呢。”他說着炫耀一樣的,攤開攥着的小手,另一隻手從裏面捏了個什麼送進了嘴裏。
大石說:“說不準又出去跑步了,你出去接一接吧,天黑了,她這記性不知道找不找得着路。”
“我去看看。”雷洪也擔心,於是就出了大石家,順着街道往街口的方向走。
路燈不是很亮光線昏昏黃黃的,雷洪一路走着,四周冷冷清清,安安靜靜的,直到街口也沒看到青葉的影子。站在街口雷洪眉頭皺起,也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帶着青葉去商場回來時,她和他說“如果你陪在我身邊的話,他們就不敢那麼看我了。”
心裏覺得不安起來,轉身要回去開車時,視線一掃發現左邊兒,往南第二個路燈底下,一個小小的人影蹲在那兒,孤零零的有些可憐雷洪鬆一口氣,心又落穩了,他轉身大步朝那個身影走去。沒走兩步見她轉過頭朝他看了過來,雷洪就將步子放緩了。
她沒有動,就那麼蹲在那,仰着腦袋看他,也不站起,也不出聲。
到了她面前,雷洪止步,低頭看着她:“怎麼了”
“
蹲在這幹什麼”
她沒答,反而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剛纔那輛車就是你啊。”
雷洪說:“走吧,回家。”
青葉沒有起身,朝他伸出一隻手:“我腿麻了,拉我一下。”
雷洪朝他伸出手,青葉的手搭在了他粗糙,乾燥的大手上,抓住了它,雷洪將手收緊,只覺得掌心裏的小手軟的沒有骨頭一樣,好像用力一點就能捏壞,於是他就鬆了鬆青葉胳膊用力,拉着他站了起來,扶着他堅實的胳膊,兩條腿僵硬的挪着
抓着他的胳膊緩了好一會兒腿才能恢復走路,兩人慢慢地往回走,手卻沒有鬆開。
青葉的鞋底很軟,她腳步也輕,踩在地上沒有聲音,雷洪的軍靴踩在路面上發出“篤篤”的響,是這夜裏唯一的聲音。長久的沉默後,雷洪低沉的聲音並不見責怪的說:“天黑了,亂跑什麼呢。”
青葉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麼力氣:“我聽說森林裏很危險,如果天亮前沒有出來的話,就很難再出來了。”
雷洪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她的話來,靜了一靜問她說:“你來等我”
“嗯。”
雷洪不出聲了,沉默了一會兒青葉清淺的嘆息一聲,有些悶悶的說:“這種感覺糟透了,覺得自己就是個廢物。”擔心他出事的時候,心裏着急,想去找一找他,卻完全不知該往哪兒去,只能蹲在路口等而且她心裏也清楚,即便她去了森林也進不去,進去了就等於送死,根本就找不到他,根本就幫不上一點忙。
現實再一次擺在眼前,她活在這個世界上幾乎就是無用的,也是沒有獨立的生存能力的,她就是籠中的鳥兒,只能圍着籠子轉幾圈。這種感覺真的糟透了,
雷洪沉默,其實他心裏想勸她放下一些,不要對自己要求過高,但他沒說,他知道她很要強,因爲要強所以一直想要做個戰士,也因爲要強所以不開心。
“雷洪”
“嗯”
青葉下定了決心一樣,她聲音不大卻透着堅定的說:“明天,你送我去訓練館吧”
“你若真要去,我送你去但過兩天吧,明天家裏有客人來。”雷洪說。
“哦,好吧。”青葉問他,“你戰友嗎幾個人吶”
“是東區戰隊的採摘負責人,他想來了解一下你那個麪粉做的食物,應該是和他夫人兩個人。”雷洪說,“他了解後很有可能會向上級政府推薦,將小麥列入採摘名單。”
“這倒是好事,若真能如此的話,以後戰士身上的擔子會減輕一些吧”青葉挺高興的。
“若真能如此,會減輕不少,”雷洪說,“這些東西森林外圍就有很多,而且大多長在有水源的地方,採摘相對容易很多。”
青葉聽了覺得這是大事,她跟雷洪打包票道:“你放心,這是正經事,明天保證完成任務。”
兩人回到家,剛進了院子,就聽見隔壁阿溪詢問的聲音:“雷洪,找到青葉了嗎”
沒等雷洪開口,青葉趕緊說:“阿溪姐,我回來了。”
阿溪嘆一聲:“你這是去哪兒啊”
“就在街上走一走。”青葉挺不好意思的,“我沒事兒。”
“沒事兒就好,早點休息。”
“哎。”
青葉一路是挽着雷洪的胳膊回來的,路上光線昏暗沒察覺,進了屋子才發覺,他身上真是髒的不得了,衣服上有泥還有一塊一塊的幹了的污血擡眼她又朝他臉上身上別處打量,問他:“受傷了嗎”
“沒有,”雷洪說,“獵了只鹿,鹿血。”
青葉便催他快去洗澡。
青葉晚上煮了一鍋雞湯,還蒸了饅頭,她很早就想蒸饅頭來着,只是沒有酵母,自然發起來的面很酸,蒸的時候需要鹼,這裏倒是有鹼但是擦洗東西用的,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喫,今天問了阿溪這鹼的來源以及生產過程後才大着膽子用了一回。
雷洪對這個熱騰騰的,白白胖胖的東西很新奇,坐下後大手先拿起一個捏了捏,又捏了捏
“很軟很暄吧,”青葉有一點小炫耀的說“這可是要手藝的,你快嚐嚐。”
雷洪將饅頭送到嘴邊咬了一口青葉原本還覺得這面不夠白的,可這會兒照他的膚色一比又顯得白了。他皮膚是古銅色的,下巴長得很有形狀,嚼東西時閉着嘴下巴一動一動的,兩邊腮上的咬肌也輕輕地一鼓一鼓
青葉也拿起個饅頭咬了一口,嚼着時忍不住擡手在自己的腮邊摸了摸,沒摸到什麼,再想看看他的,擡眼卻正對上了他看過來的視線青葉就挪開了眼,低頭在碗裏夾了塊雞肉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