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是哪門子哄小孩的方式,小知子沒有哭是事實。

    她非但沒有哭, 還直直盯着爆豪勝己, 小手一抓一抓對方的背心肩帶, 視線慢慢上揚落到那倒刺一般的頭髮上。爆豪勝己斜眼瞥她, 心道真是蠢樣子, 彎腰將她放到地面上的時候, 小孩終於伸手在他頭髮上輕輕碰了一下。

    綠谷出久在旁邊瞠目結舌。

    他看着溫順得蹲在地上, 讓小孩子一下一下摸他頭髮的爆豪勝己,明明是一隻有着暴脾氣的獅子, 卻臭着一張臉允許小獅子在自己身上撒歡般。

    看着看着, 綠谷出久突然會心一笑。

    “笑個屁啊。”爆豪勝己立刻挑眼, 隨即斜眼望向表情疑惑的小知子, “你又幹嘛”

    “不硬的”小知子抓了下爆豪的頭髮,很迷茫,“爲什麼”

    “人的頭髮怎麼可能硬啊你是傻子嗎”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

    “我纔不是傻子”小知子立刻反駁, 她鼓着臉不悅地望着爆豪,“你怎麼可以這樣”

    爆豪勝己嘴角一抽,在心底爆了句粗, 突然很想知道這女人從小到大到底經歷過什麼,明明小時候跟個小兔子似的,長大後整一個臭女人,還是不怕死的臭女人

    綠谷出久在旁邊看得直樂, 被爆豪瞪了過來:“想死嗎臭久。”

    綠谷連連擺手, 看看泛出微光的天空, 提議道:“天也差不多亮了,我們要不回去吧”

    但是不知道他的話哪裏不對,剛纔還好好的小知子突然一扭身,雙手張開就抱住爆豪勝己的脖子,連連搖頭,語氣都委屈起來:“不回去不回去。”

    綠谷出久一愣,爆豪勝己也愣。

    我操爆豪想將突然抱過來的小孩扯開,結果這個念頭剛起,他就察覺到她竟然在顫抖。

    在害怕。

    爆豪勝己偏頭看向始終一言不發的相澤消太。

    “爲什麼。”相澤消太總算開口,顯然是在問小知子。

    小知子遲疑了下,扭頭看向相澤消太,小小聲道:“有火。”

    相澤消太卻道:“沒有。”他走上來,伸手輕柔地掰開抱着爆豪勝己的小孩子,蹲到不情願的女孩子面前,“沒有火,你跟我回去看看就知道。”

    爆豪勝己站了起來,和綠谷出久一起看着企圖縮起來的小孩。

    真的很不一樣。

    和長大後的她,很不一樣。

    相澤消太沒有強硬要求她回去,他也沒有強硬將她抱起來帶回去,只是蹲在小孩的面前等待着。小孩子垂着頭躊躇了一會兒,才慢慢走上一步抱住了相澤消太的脖子。

    相澤消太伸手,一用力將她抱了起來。

    “你們也回去吧,我先帶她回去。”相澤消太對兩個男生點了下頭。

    綠谷出久和爆豪勝己看着趴在相澤消太肩膀上的小孩,一邊分心回答相澤消太的話。

    “喂,臭久。”直到相澤消太抱着人走遠,爆豪勝己才叫了一聲。

    不過他只是叫了一聲,後面的話沒有出來。

    但是綠谷出久知道他想問什麼。

    “小沢同學五歲的時候,曾經被綁架。”綠谷出久也隨着他的視線,望着相澤消太離開的方向,“不過那些綁匪都死在一場大火裏,現在想想可能是小沢同學的個性所致。”

    他突然頓住,所以之前小沢同學纔會說被火燒。

    那是不是就代表

    爆豪勝己突然哧了一聲,帶着顯而易見的煩躁,轉身跑走。

    “誒小勝”綠谷出久下意識追了上去。

    “滾啊臭久”爆豪勝己立刻道。

    “可是”

    “可你個頭啊滾”

    而另一邊,小沢全知子正死死抱着相澤消太的肩膀,將頭埋進相澤消太的頸窩,時不時蹭一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相澤消太停在教師宿舍門前,就察覺到自己肩膀位置的衣服溼了。

    無聲嘆出一口氣,相澤消太偏過頭:“爲什麼哭。”

    小知子搖着頭不說話。

    相澤消太閉了閉眼,他倒是真的不記得自家小孩有這麼嬌氣的時候了,也可能有,只是他忘了。相澤蹲了下來,將懷裏的小孩子放到地上,對上一張眼睛紅紅、鼻子也紅紅的小臉。

    “真的沒有火,全知子。”相澤消太道。

    小知子啜泣着,依舊不說話。

    相澤消太覺得自己真的是把所有耐心都給了眼前這個小娃娃:“別哭了。”

    結果不說還好,說完就見小孩哭得更厲害了。

    “你到底在哭什麼。”相澤消太吐出一口氣,沉着臉問。

    他不喜歡用來猜測,也不認爲小沢全知子是這麼脆弱的小孩。

    小沢全知子一點都不脆弱,一個小小年紀就會隱瞞自己個性的孩子

    “爸爸媽媽。

    ”

    相澤消太的思緒猛地斷掉。

    他望着說出來後兩手捂住眼睛哭得更厲害的小沢全知子,第一件事是確定對方在重新長大的過程中,除了記憶的迴歸,她的腦海裏還保留了重新長大時經歷的事情。

    也就是說,等她長到正常時間的年齡後,她也不會忘記這數週來發生的事。

    但他不能確定對方這兩種記憶會不會混在一起,更不能確定,對方現在找爸爸媽媽,是因爲“五年沒見到爸媽”還是“五天沒見到爸媽”。

    本來升騰起來的不耐煩頃刻間煙消雲散。

    說到底,現在這個時間的小沢全知子還只有

    五歲啊。

    距離父母去世,還有九年。

    相澤消太微微張開手,哭得開始打嗝的小孩就顫顫走出一步。小沢不是一個愛哭的小孩,至少在相澤消太僅有的記憶裏,他很少見小沢全知子哭,除了嚇得很的時候和

    父母去世後的那一年。

    小沢全知子以爲相澤消太不知道,但其實他聽得一清二楚。

    數個夜晚在房間裏拼命壓抑的哭聲,以及第二天躲躲閃閃的通紅雙眼。

    正好這個時候,相澤消太擡眼,看向從宿舍裏走出來的麥克。

    麥克也沒有完全走出來,他靠在門邊看着埋在橡皮頭懷裏,肩膀明顯在顫抖的小女孩,嘆了口氣:“一大早就聽到你帶着人出門,這是做噩夢了”

    “嗯。”相澤消太蹲在地上被小女孩靠着,被細小的哭聲弄得自己也不是滋味。

    在不確定小沢全知子現在的記憶具體是怎樣的情況下,他無法安慰出“你父母會回來”的這種話。其實即使能確定,他也不會說對着一個小孩子撒謊,不是他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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