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 他的病和不規律的作息以及鬱悶的心情都有關係。
一個人, 長年累月過得不開心, 怎麼會不生病呢
如今要死了, 他想開了, 反倒睡得好了。
可能也要感謝小藺抱枕當得好。
楚汛體寒,連夏天最熱時都手腳冰涼, 冬天很是受凍,他在被窩裏抱藺焰塵充滿熱力的鮮活肉體, 像個火爐,供他汲取溫暖。
昨天回來沒力氣折騰,楚汛早早睡下,今天醒來, 發現手被他焐在懷裏。
楚汛靜靜躺着, 近距離看藺焰塵的睡臉。
這個男孩子醒時桀驁不馴, 睡着時柔和許多, 看上去真是年輕,五官生的極好,眉睫濃黑,皮膚也光滑,一看就充滿膠原蛋白。真可愛啊。
楚汛看了好一會兒,他從不知自己是個顏控,心底莫名鼓起爆飄飄然優越感
他竟然能睡到這樣年輕英俊的男孩子
多光榮
楚汛不想吵醒他,想悄悄把手從藺焰塵的懷裏抽出來,剛一動,藺焰塵就醒了。
藺焰塵睡眼惺忪,摸過手機看一眼時間,快十點了,喃喃:“這麼早。”
伸手把楚汛抱進懷裏,充滿睏意:“再睡會兒好不好”
這還早呢楚汛笑了,無語,拍拍他的腦袋:“你放開我,我去給你做飯喫。”
藺焰塵在他懷裏蹭了蹭,過了片刻才依依不捨地放開手,楚汛穿好衣服,紮起袖子去做飯。藺焰塵安排租的海景別墅,設施一應俱全,他翻了翻冰箱,食材不太夠,只有麪粉和雞蛋,調了麪糊,煎蛋餅。早飯中飯混在一起喫。
藺焰塵艱難從牀上起來,赤着上身,光着腳,就牛仔褲掛在腰上,皮帶都沒繫好。如果是是個醜男這樣穿叫邋遢,因他臉好身材好,這樣穿就有種凌亂野性的帥氣。
他還沒睡醒,從後面抱住楚汛的腰,把臉貼在楚汛鬢邊,問:“今天想去哪玩”
又說:“你昨天都沒親近我,今天養足精神了沒”
楚汛臉紅,這是在邀歡他說:“今天不去哪玩,哎,把手拿開,你別摸我喫完早飯,陪我去菜市場,我想買些食材做飯。”
藺焰塵有些失望,還很嫌棄:“何必那麼麻煩,我喊高級陪遊服務裏也有此項目,你想買什麼告訴我,會有人買齊送來。”
楚汛搖頭:“那不好,自己買纔有樂趣。”
藺焰塵從善如流:“那我陪你去。”
楚汛側頭看他,頷首:“你當然要陪,我花那麼多錢,總得幫我推車拎袋。”
藺焰塵說:“我一晚一萬五,你包我一月卻只花三十萬,你以爲我算術不好”
楚汛坦蕩說:“所以我才放你休息,做五休二,四個星期,每週五天,不是正好三十萬。看看,我是個世上難有的好老闆,現在能有幾個老闆按時放假、還不要加班”
藺焰塵哈哈笑了,在他臉頰上親一下:“你真是有趣但我情願你是個惡老闆,夜夜要我加班。”
喫過飯,楚汛查詢後,帶他去此地的菜市場。
藺焰塵從小到大沒來過這樣混亂的地方,臭氣熏天,狹窄擁擠,水泥地面髒的無處可落腳,只得跟緊楚汛。
楚汛去肉鋪買肉,帶着血水的肉放在案板上,老闆揮舞驅蠅棒。
楚汛輕車熟路:“新鮮嗎”
老闆說:“早上剛宰殺的,你看看這肉。”
楚汛買了三條牛肋排,再買了些菜,之後又去超市,買麪粉、黃油、香精、調料和淡奶油。
藺焰塵推着車問:“爲什麼不在超市買肉,這裏的肉看上去多幹淨。”
楚汛鄙夷:“你一看就不做飯,超市的肉沒有靈魂。”
藺焰塵笑噴:“哈哈哈哈哈。”
看看楚汛買的食材,藺焰塵猜:“你要做麪點”
楚汛點頭。
走着走着,藺焰塵忽然說:“我媽媽很愛做西點,她的手藝很好,我最喜歡她做的蘋果派。”
楚汛說:“我就知道,一個廚藝好的媽媽才養出不做飯的兒子。我家裏我媽媽不做飯,廚房是我爸爸的地盤,我從小以爲廚房太危險女人不能進。”
藺焰塵笑了一下,不笑了,感慨說:“我媽媽在我八歲那年去世,後來沒人再給我做蘋果派。”
楚汛:“”
也不知是真故事,還是編出來哄他憐惜,瞧瞧,多狡猾的男孩子,看似放
“乖。”楚汛舉起手摸摸他的腦袋,往車籃里加一袋糖心蘋果,“我給你做,但肯定沒你媽媽做的好喫。”
他們買好食材,回去做飯,楚汛毫不客氣空着手,東西全要小藺一個人搬。
然後在廚房做飯。
本來指揮小藺幫忙處理食材,小藺倒是很認真,但楚汛發現他沒騙人,確實是個廚藝白癡,像是從沒進過廚房,於是楚汛趕人走:“走開,走開,你別添亂。”
小藺賴着不走,像是狗狗圍着他轉:“你教教我。”
楚汛被他那明亮的眼睛望進心窩裏,變得柔軟,讓他留下來,手把手教他。
兩個人都穿着圍裙,弄得滿手面粉,玩一下午,也是種樂趣。
到了傍晚,菜色擺滿一張小方桌。
藺焰塵這是平生第一次親手做飯,他記得自己小時候有一次,大概是在他五六歲,媽媽做蘋果派,他跑去和媽媽說要幫忙,媽媽不嫌棄他,讓他洗蘋果,他踩着板凳勉強夠到洗菜池,洗完蘋果,袖子溼透,領口和臉上都濺滿手,媽媽溫柔地給他擦臉,拍拍他腦袋誇他是好孩子。
藺焰塵和楚汛自我吹噓:“我真厲害,這一桌有我一半功勞。”
楚汛不揶揄他,把蘋果派切開,分給他一塊:“嚐嚐看。”
藺焰塵嚐了一口,香甜溢在心尖,他覺得和楚汛在一起真是舒心,楚汛做的菜都全部合他胃口。
楚汛問他:“好喫嗎”
藺焰塵笑容燦爛:“好喫”
楚汛被他的笑容感染,微微笑起來,說:“今晚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藺焰塵心生齷齪:“什麼”
楚汛笑着說:“你認真裝作我戀人,祝我生日快樂。”
如無奇蹟,這應當是他人生最後一個生日。
他還滿足,過得尚算愉快。
藺焰塵頗爲失望,他以爲楚汛會比他感興趣,昨天晚上在車裏玩不就是楚汛提出來的在飛機上不是更有趣楚汛竟然無動於衷藺焰塵眼睜睜看着楚汛脫了外套和鞋子,在牀上躺下,蓋上毯子。
他靜默片刻,悄悄走近,發現楚汛真的睡去,安然自若。
搞錯沒藺焰塵服了氣。
他還不至於猴急到對睡着的人出手,你情我願纔是最好。
氣流的顛簸和高空中的壓強把這場覺睡得很不安穩。
楚汛做了場夢,據說做夢是淺層睡眠的表現,所以會越睡越累。
他夢見自己在少年時代,他絞盡腦汁給季天澤寫情書,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卻怎麼寫都不滿意,急得滿頭大汗,終於寫出一封字字斟酌的告白,但他不記得具體內容,就記得自己偷偷藏在貼近心口的衣服內袋,焐到發熱才送給季天澤,季天澤看了以後卻笑話他:“楚汛,我把你當成朋友,你卻在用下流的眼光看我嗎沒想到你是個噁心的同性戀怪物。”
他身邊突然冒出許多看不清面孔的憧憧人影,嬉笑着附和:
“真是令人作嘔。”
“沒想到楚汛是這樣的人。”
“早就聽說楚經理是同性戀,他該不會想潛規則我吧我可得當心。”
“他是男同性戀,一定私生活混亂。”
“說不定患有性病。”
“哈哈哈哈,他得了絕症說不定就是因爲私生活太過淫亂。”
楚汛百口莫辯,只想逃跑,一路跑回家,想要找個地方躲躲。
爸爸卻不許他進門:
“你這孽子傷風敗俗”
“最好死在外面,一了百了死了也休想我把你葬進我們老家的祖墳”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孝的東西,害得我也丟盡顏面。”
楚汛被趕來趕去,天下之大,竟然無他可立身之地。
他着急、茫然、傷心、絕望。
爲什麼呢他是做錯了什麼只是因爲他生而爲男人,又天生就喜歡男人嗎就因爲這樣他就得受盡折磨、不得好死嗎
忽地有人抓住他的手,喚他的名字:“阿汛,阿汛”
楚汛終於被喚醒過來,他睜開眼睛,藺焰塵的臉映入眼簾,有些模糊。
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滿面淚水。
藺焰塵握緊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畔,去溫暖楚汛冰涼的手心:“你做噩夢了,哭起來沒有一點聲音,就默默掉眼淚,我纔看到,枕頭都被哭溼了一片。”
他小心翼翼,沒敢問楚汛夢見什麼,怕觸及楚汛的傷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