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熱的特別快。

    而今不過三月裏, 天氣已經熱得讓人有些煩躁了,天空之中時不時得傳來幾聲鳥類聒噪的叫聲。

    走在宮道之上, 季覃小心翼翼得低着頭, 卻又忍不住望着那高高的宮牆。

    那宮牆將廣闊無垠的天空切割成四方, 牆外的春光絲毫透不進來,讓人無端感到一種莊嚴和肅穆。

    從未來過皇宮的季覃內心激動而又自卑。

    直到身前的季冠霖忽然悄悄側過頭來, 壓低了聲音對着季覃再次確認了一句。

    “季覃, 你之前對着我同父親所說的可全都是真的你現在說實話還來得及,一旦到了陛下面前,可就無法挽回了”

    季覃望着月前已經將自己認作繼子的父親, 重重點頭。

    “孩兒如何能夠欺瞞義父, 此事絕對是真的”

    看着信誓旦旦的季覃, 季冠霖的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 總覺得很是不安。

    他長長嘆了口氣,腦海中響起了季老國公對於他的囑咐,內心長長嘆了一口氣。

    希望這個季覃說的都是真的吧,可千萬不要折騰出什麼幺蛾子來。

    否則的話

    即使再不安, 勤政殿還是會走到的。

    季冠霖帶着季覃在紅漆漆成的高大殿門外靜候半晌,殿門終於是打開了一條縫。

    一個身材削瘦的內侍走了出來, 看見季冠霖, 臉上帶了幾分笑意。

    \”季大人,陛下正好有空, 在裏頭等着您呢。\”

    季冠霖瞧着那內侍臉上的表情帶笑, 悄悄塞了一張銀票過去, 低聲偷問道。

    “敢問春公公,今個兒陛下的心情如何”

    那個被叫做春公公的內侍袖子一掃,被季冠霖捏在手心的那張摺疊起來的銀票已經不見了。

    他擡眼瞧着季冠霖誠惶誠恐的樣子,掩嘴一笑,安慰道。

    “季大人放心,陛下今日得了篇好文章,正高興呢。”

    季冠霖聞言並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他勉強鎮定心情,努力擠出一點笑容,帶着身後的季覃走進了殿內。

    季覃仍舊是低眉順眼跟在後頭踏進殿內,也不說話,只是悄悄觀察着一切。

    不同於殿外的恢弘,殿內的陳設更加大氣奢華,每一處都是季覃從未見過的精緻。

    他嚮往。

    因爲嚮往,而更加激動,甚至沒有發現前方的季冠霖已經跪地請安。

    等到季覃反應過來,這才手忙腳亂的跟着跪地。

    上首的龍案之後,伏案硃批的皇帝擡起頭,一眼就瞧見了跪在季冠霖身後的少年侷促慌亂的樣子,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一直偷偷覷着皇帝表情的季冠霖心道不好,暗罵季覃不知禮數。

    不過好在皇帝並不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只是沉聲道。

    “起來吧,愛卿今日前來所爲何事”

    季冠霖聽得出皇帝心情不錯,他猶豫了一下,想到季老國公的吩咐復又跪下,深深伏下身去,回稟道。

    “陛下,臣今日前來是想要爲了繼子季覃討一個公道。”

    聞言,皇帝疑惑。

    如果換了平時,如果來的人不是季國公府的,皇帝也沒有這個耐性聽人喊冤。

    不過,季國公府剛剛沒了一個嫡子,這回又是爲了繼子喊冤,皇帝今日心情又還不錯,也就耐着性子聽下去。

    “愛卿直言便是。”

    季冠霖也不多說什麼,只言。

    “就讓季覃自己向陛下稟報,也能將事情的前前後後說的清楚明白。”

    見皇帝頷首,原本就跪在地上的季覃忙膝行上前。

    “陛下,季覃想要狀告霍相嫡子霍長歌抄襲草民策論,佔爲己用”

    此話一出,皇帝還沒有說話,季冠霖已經一腦袋磕在了地上。

    豎子不足與謀啊

    他教了他多少次了,宮裏的規矩一點兒沒記住,上來直接就說這樣的話,印象分就直接跌倒了低谷

    季冠霖還想着補救,慌忙解釋道。

    “陛下恕罪,季覃一時間太過氣憤,以至於在聖駕之前言語無狀,還請陛下念他年紀尚幼,網開一面。”

    皇帝對此不置可否,只是望向季覃,問道。

    “你倒是說說看,你有何證據可證明是霍長歌抄襲了你的”

    季覃見皇帝並不追究自己的無禮,心下也是高興。

    心想着皇帝對自己的印象應該是不錯,同樣對着季冠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鄙夷了幾分。

    有什麼好怕的,皇帝看起來很喜歡他。

    季覃這樣想着,言語間愈發放肆。

    “啓稟陛下,草民偶爾聽得,霍長歌所呈上的策論同草民所寫的一模一樣。而呈上策論的時間,應是草民先而霍長歌后。”

    皇帝原本和風細雨的面孔之上忽然染上一抹冰冷寒霜。

    皇帝保養得宜的指尖輕輕撫摸上手邊的一塊花崗岩的鎮紙,目光略帶幾分陰騭。

    “你偶爾聽得從哪裏偶爾聽得”

    皇帝眯起了眼睛,那一雙眼睛裏閃爍着危險的光。

    跪在一旁的季冠霖總有一種大難臨頭的危機感。

    他腦中飛快的轉着,然而他月前剛認的蠢兒子卻像是半點兒也沒有發現一般。

    季冠霖扶額,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不會看眼色之人

    不是說最會討長輩歡心的嗎

    怎麼一下子遇到了和自己利益有關的事情就汲汲營營,變得如此愚蠢了

    季冠霖恨不得捂住耳朵,無奈季覃的聲音還是毫不留情的進入了他的耳朵。

    “回稟陛下,草民同霍長歌是同出白鹿學院。草民是偶爾間聽到霍長歌吹噓才知道的,他對旁人所言救災策論皆與草民所書相同,草民這才驚覺,自己的策論被人偷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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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季覃說的有板有眼,半點兒不像是假話。

    畢竟有時候,謊言說的次數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季覃之前在季國公府的時候,同樣也是這樣對着季老國公說的,季老國公心疼這個剛剛過繼過來的孫子,便讓季冠霖帶着他來告御狀。

    只可惜,這番話能說服老眼昏花的季老國公,卻不足以說服一向來多疑的皇帝。

    皇帝掃了季覃,淡淡問道。

    “你所說的證據,指的就是這些”

    季覃篤定。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白鹿書院傳召朱先生,我的策論是在朱先生所觀之下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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