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內終於恢復了安靜。

    季冠霖知道自己人微言輕無法在皇帝面前求情, 默默告退了。

    皇帝也懶得理他,趕蒼蠅似的把人趕走了。

    正殿裏只剩下三人。

    皇帝這才清了清嗓子, 問了句。

    “老三, 治水之策你們可討論出來了”

    安靜坐那兒的司晏明這才站起身, 恭恭敬敬對着皇帝道。

    “回稟父皇的話,差不多了, 這多虧了霍二少爺。”

    皇帝滿意點頭, 目光也是重又落在了霍長歌的身上。

    “等到南方水患之事平定,朕必定一同封賞。到時候你便和你父親一樣,在朕身邊效力吧。”

    這話便是極爲賞識霍長歌了。

    天子近臣,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機會的。

    霍長歌樂了。

    走上人生巔峯。

    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用考科舉就能夠完成任務了。

    霍長歌剛準備謝恩。

    系統便時機剛好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霍長歌內心警鈴大作, 這種時候系統出現準沒什麼好事。

    他也很想捂着耳朵大叫, 我不聽我不聽, 只可惜系統的聲音直達他腦海神經深處。

    嘀,恭喜宿主開啓支線任務:不爲五斗米折腰。真正的勇士敢於拒絕君王的封賞,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請宿主拒絕皇帝對宿主的封賞。

    霍長歌此刻恨不得吐血三升,大罵系統誤我。

    然而這個啞巴虧他卻只能夠默默地吞了。

    捨不得啊, 捨不得啊

    觸手可及的官位。

    霍長歌暗戳戳的問系統。

    “統爺, 如果我拒絕此次任務,會扣減多少積分”

    霍長歌本來已經做好拒絕任務, 扣減積分的準備了。

    最後被系統冷冷的兩個字憋回了念頭。

    抹殺

    霍長歌想了想, 和系統打商量。

    統爺, 如果封賞不是在我身上,而是給別人可以嗎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給了霍長歌一個滿意的答案。

    可以。

    霍長歌這才感覺到自己受傷的心靈受到了那麼一點點的安慰。

    他上前一步,拾衣而跪,對着皇帝行了一個叩拜大禮。

    “陛下恕罪,長歌萬不敢居功。救災之策實則集諸位大人之言,長歌自知無法與諸位大人相較,仍由頗多需學習之處,萬望陛下應允長歌回去讀書,若來日有幸能高中,必當報效國家,報效陛下。”

    霍長歌伏在地上,試探着繼續道。

    “長歌此番能寫出策論是多虧了霍家祖宗庇佑和父親往日的教導,若陛下要賞,不知長歌能否爲霍家求一個榮耀。”

    聞言,皇帝的臉色便不怎麼好看了。

    諸多時候皇帝算得上和藹,但是自己難得封賞卻被拒絕,皇帝覺得很打臉。

    被打臉的皇帝很不爽。

    好氣啊

    想發火,想殺人。

    皇帝危險得眯起眼,手指極有節奏的敲擊着桌面,望着跪在地上,只能看見一個黑漆漆後腦勺的霍長歌。

    一旁的司晏明熟悉他這位父皇,知道他這位父皇這是動了殺唸了。

    雖然不至於真的殺了霍相嫡子,但也不會讓霍長歌好過。

    司晏明立刻站了出來,對着皇帝肅然道。

    “父皇,兒臣請父皇降罪霍長歌。此人不忠不孝,理應拖出去,斬立決”

    皇帝生出幾分興味,挑眉,人卻是往後輕輕一靠。

    “怎麼說”

    司晏明見他父皇似是壓抑住了火氣,略鬆一口氣,繼續道。

    “霍長歌言治水策論非他所功,滿口謊言,是爲不信,該殺”

    “父皇封賞,他竟敢拒絕,還言要回去讀書,待來日高中再報效社稷,令父皇枯等三年,是爲不忠不敬。”

    “拒封也罷,竟還敢爲家族討封,貪心不足,是爲不檢。”

    聽完這番話,皇帝指了指司晏明,笑道。

    “就你最瞭解朕。”

    聽着司晏明笑着說不敢,皇帝掃一眼還趴在地上的霍長歌,揮揮手。

    “起來吧,老三都幫你說情了,朕還能不答應你嗎”

    皇帝略思考片刻,回憶道。

    “朕記得你祖上是有爵位,不過並非世襲罔替,後來也就沒了。而今既然霍長歌你開口討封,等南方水患平定,朕會封你父親三等公爵位。”

    霍長歌連忙謝恩。

    這便是極大的恩典了。

    雖然仍舊不是世襲罔替的爵位,但皇帝既然開口封了,霍長歌還是極爲滿意的。

    霍長歌剛剛被允准站起來,那位春公公就急急

    忙忙的進了殿內。

    “啓稟陛下,季老國公來了。”

    皇帝一聽又是季家的人,不耐得道。

    “不見,今天太陽大,天氣熱,讓季老國公回家好好呆着,別在外面晃悠。”

    春公公也是無奈,只好又回稟。

    “可是陛下,季老國公他是帶着丹書鐵券來的。”

    皇帝的臉色一黑。

    今天怎麼總是有人和他作對啊。

    想到這裏,皇帝的眼神就往霍長歌身上瞟。

    霍長歌立刻告退,生怕待久了,皇帝那股子不高興全發泄在自己身上了。

    帝王之怒就讓季老國公這樣的兩朝元老來受吧,他比較有經驗。

    皇帝不耐煩讓兩人滾。

    “出去的時候讓那老傢伙進來。”

    這話自然不是對着霍長歌說的,而是對着三殿下說的。

    霍長歌急忙離開,三殿下是同他一起走出殿門的。

    霍長歌一出殿門就瞧見了門口的季老國公。

    他倒也識禮數,拘了一禮。

    “季老國公。”

    季老國公老當益壯,一身崢嶸,灼灼的目光掃向霍長歌,隨即冷哼一聲。

    他不同霍長歌說話,反而是和三殿下應酬幾句,只是言語間也帶着幾分倨傲。

    三殿下倒也不生氣。

    “老國公進去吧,父皇在裏面等着。”

    季老國公點點頭,帶着季冠霖進了大殿。

    見人進去了,霍長歌本想要回偏殿繼續,卻被三殿下攔住了。

    “長歌,陪我去御花園走走。”

    霍長歌哦了一聲,落後一步跟在三殿下身側。

    三殿下也不在意他如此拘禮,只說道。

    “今日的仇算是結下了,季老國公這人向來脾氣火爆,極爲護短,將來你若是遇到什麼困難儘可以找我。”

    霍長歌知道,這是對着他示好。

    可霍長歌卻不這麼覺得。

    “殿下放心,季老國公方纔對我那般不過是一時在氣頭上,等到他想明白了知道不是長歌的錯,也就不氣了。”

    他記得嵇先生說過,季家是太子一黨。

    如今太子病重,太子一黨式微。

    若是太子一旦病逝,皇長孫年幼,定有不少牆頭草要改換門庭。

    此刻,太子一黨怕是想要拉攏他父親。

    這也是爲什麼,之前季家沒了個嫡子,季家卻還和霍家表面上看似一團和氣的原因。

    所以霍長歌倒是不怕。

    也只有季覃那個智障非要和自己過不起。

    三殿下聽霍長歌隱有拒絕之意,也不生氣,只是當此話沒有講過。

    春日裏百花盡態極妍,迎風而綻。

    湖邊的風景不錯,微風習習,吹在人的臉上很舒服。

    大概是太舒服了,霍長歌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像只微醺懵懂的貓崽子。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惺忪。

    三殿下忍不住回頭看他,瞧着霍長歌困頓的樣子,不禁勾脣一笑。

    “聽你父親說,你爲了這篇策論日夜修改,不如去我母妃殿中睡個午覺。”

    聽到後半句,霍長歌的瞌睡立刻醒了。

    “長歌不敢。”

    三殿下輕笑。

    “那是父皇早些年我母妃還在的時候爲我母妃特地建造的宮殿,而今是我在住。”

    霍長歌點頭,還是不敢。

    “多謝殿下了,我吹吹風就不困了,想回勤政殿偏殿了。”

    就在這時,一個太監探頭探腦的找到了這裏,瞧見三殿下,立刻趕了上來。

    那太監到了三殿下身前,四下裏看了看,瞧見霍長歌在,便有些猶豫。

    三殿下卻說。

    “無礙,你直言便是。”

    那太監垂眉順眼,開口便道。

    “回稟殿下,季老國公進去了之後,想用丹書鐵券保下季覃。”

    三殿下點頭,像是在意料之中。

    “父皇說了什麼。”

    那太監的聲音裏多了幾分幸災樂禍。

    “陛下允了,只是臉色不太好,像是不高興。”

    三殿下點頭,揮手讓那太監退下。

    霍長歌瞧了一齣戲,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眼觀鼻鼻觀心。

    三殿下瞧着霍長歌一副彷彿自己什麼也沒看見、沒聽見的樣子,知道他什麼意思。

    三殿下也不着急,這種事一向來是細水長流的,他有的是耐性。

    霍長歌卻被對方那種眼神嚇得一哆嗦,只想跑路。

    相府這塊肥肉啊,還真的是人人都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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