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己, 你到底是何人”屈眳攥住她的手腕,突然施加在手上的力道, 讓她沒有絲毫提防, 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裏。

    半夏心跳如鼓, 咚咚的幾乎要跳出喉嚨。

    她被他一條胳膊給桎梏住了,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上, 被迫擡頭看着他。他低頭下來, 俯視她。

    她不明白,明明就是給他上藥,怎麼變成這樣了。他幾乎是沒有半點徵兆的就發難了。

    下巴貼在深衣的衣緣上。她驚慌失措, 只睜大了一雙眼睛, 茫然的看着他。

    屈眳到現在多少察覺到她的不同, 她是蘇氏之女, 他相信她不會在姓氏大事上,對他說謊。但她是否真是蘇國公室之女,他已經動搖了。

    公室之女會有巫藥麼楚國好巫,他自小見過的巫人不知有多少, 這東西,巫人們都會小心翼翼的收起來, 只有要用的時候, 纔會拿出來,纔不會和她一樣, 直接擺在那裏, 還任由他把玩。

    但這些藥的效果他親身感受過, 擦用之後,效果奇好。比那些巫人珍藏的所謂巫藥要好的多。

    半夏下巴抵在他的衣襟上,被迫揚起腦袋,整個脖子都在疼,她看着他,嘴張了張,半句話說不出來。

    嗓子壓在那兒,都快要疼死了,她能說出什麼來

    兩人對視一會,最後還是半夏受不了,她掙扎起來。身體再柔軟,她也扛不住這個姿勢。

    她一動,稍稍拉開些許距離,但屈眳卻還沒有完全把她給放開。

    “吾子請自重”半夏低喝。

    這話讓屈眳如夢初醒,原本圈着她的手驟然一鬆,半夏飛快的坐好,她伸手揉了一下後脖子,瞪了屈眳兩眼,“吾子剛纔是在作甚麼”

    屈眳坐在那裏,被她聲勢奪人的這麼一句給弄得說不出話來。就連剛纔的那句質問,也暫時拋到腦後。

    半夏看了一眼外面的侍女,那些侍女只是退到帷幕外,並不是全都出去了。這裏頭的動靜,恐怕侍女們也聽了去。

    “”屈眳不說話。半夏坐在那裏,面色都黑下來。

    “吾子不是知道小女從何處來麼”她轉身過去,把藥瓶一股腦的塞到袖子裏,“如今怎麼來問小女從何處來了。”

    “難道吾子懷疑小女心懷不軌麼”半夏揚起下巴,結果脖子後面的那根筋又隱隱作痛起來,頓時她又不得不委委屈屈的把下巴給收回去。

    “是我唐突了。”屈眳沉默了會,開口道。

    唐突他剛纔那個可不是唐突了吧

    難道是看到她給他用的藥,開始懷疑她了兩人之前被洪水困在山洞裏的時候,她曾經用這些給他處理傷口,就是因爲給他用過,所以她纔會放心的給他再用,畢竟屈眳已經見過,再藏着也沒有什麼意思,誰能料到,他竟然有疑心呢。

    他不會把自己當邪祟,叫人架上火給燒了吧半夏提心吊膽。她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看向屈眳。

    “吾子會把此事說出去嗎”半夏惴惴問道。

    屈眳一愣,反應過來她應該說的是那巫藥的事。那巫藥不管是效果還是瓶身的材質,都不是他見過的,這東西還是她自己好好收起來的好。要是讓人知道起了貪心就不好了。

    “蘇己放心,我不會和任何人說。”屈眳聽出她話語下的不信任,心頭涌出些許不悅。他看了一眼她,滿臉的惴惴不安。

    “天色不早了,吾子好好休息。”說罷,他徑自出來。

    屈眳一走,半夏讓等在外面的侍女們進來,侍女們離的不遠,但半夏和屈眳說話的聲音都很低,她們也聽不到什麼,之聽到裏頭有些許響動。

    裏頭髮生了什麼,她們看不到,也聽不到多少。

    半夏更衣沐浴,躺在牀上。侍女們把牀前的帷帳放下之後,將豆燈滅了幾盞,退到外面去了。

    窸窸窣窣一陣之後,寢室內徹底的安靜了下來。牀上鋪的是竹蓆,內室裏還擺放着冰塊,很是涼快愜意,比起現代的空調也不遜色多少,而且還沒有那麼幹燥。

    不過再好,也比不上現代的家。

    半夏從袖子裏拿出那個藥瓶,塑料的瓶身給她一點現代的感覺。

    屈眳已經對她的來處懷疑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自己到底從哪裏來的,一切都是屈氏父子自己想出來的。若是仔細算起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騙過他們。但還是有點心虛氣短。

    她不想說謊,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

    還是哪天找機會去一趟雲夢澤,希望她能早點回家。

    抱着這個心願,半夏閉上眼,過了好半會才睡着。

    睡夢裏,她還是有些不安,手緊緊的握住藥瓶,從頭至尾都沒有放鬆。

    屈襄在渚宮呆了許久,秦晉兩國,互相結爲婚姻之親,而且兩年前還在結下盟約,南下攻楚。

    秦國和晉國,都勢力強悍,不容小覷。聯合攻楚,哪怕楚國彪悍,也在他們手裏吃了虧,甚至若敖氏的鬥克都已經成了秦國的俘虜。

    按照楚國的傳統,打仗打輸了,那麼主將不管是什麼出身,公室也好,卿族也罷,必須自刎謝罪。

    可鬥克不僅沒死,反而還在秦國好好的活着。楚人都覺得這麼活着實在是丟臉,還不如在被俘虜之前一劍抹了脖子自我了斷,但也不好放任鬥克繼續在秦國呆下去。正好秦晉兩國因爲晉侯遲遲不給秦伯之前說好的土地,兩國劍拔弩張,甚至陳兵河岸。

    楚國看到機會,趁機和秦國靠攏,順便讓被俘虜的人回來。

    屈襄爲了和秦國結盟的事,在渚宮呆了五六天。若敖讓他做出使秦國的行人,出使別國,還要準備許多事,忙了好幾日,纔有空從渚宮脫身,回自己家宮邸一趟。

    宮邸中有負責管事的家臣,哪怕主人不在,宮邸中的一切,都井井有條。

    屈襄這幾日在渚宮累的有些厲害,回來之後,下令沒有要事就不要來打攪他,等到睡了好會,才堪堪起來,讓家臣們拜見。

    臨近初秋,家臣們也堆着許多事要見主君。

    秋日之後,就要算封邑上的糧草進項。這些和錢財有關的,都十分重要,必須要上報主君,甚至派人去辦這些事,都要告知主君知道。

    屈襄伸手拿過一支簡牘,看了看,掃了幾眼,發現依然是和去年一樣的。他放下手裏的簡牘,問了都是關於這次封邑上的事。

    屈襄的封邑並不在郢都,隔着一段距離,雖然有專人管理,但到底不是在眼前,很多事如果不問,可能下頭人也想不到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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