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頭一喜,又思及昨晚她的怒火,便把表露在臉上的喜悅給收斂了不少。

    “蘇己怎麼在這”

    半夏見他脾氣冷淡,倒也不生氣,“我在這兒等你。”說着她看向站在屈眳身後家臣,點了點頭。

    家臣們今日領教了屈眳變化莫測的脾氣,見到半夏在那,也不敢多留,免得少主發怒的時候牽連自己,紛紛退下了。

    屈眳見家臣們默默退下,也不阻攔,任由他們離開。

    “蘇己有事”屈眳端起面龐,冷冷問道。

    半夏見他如此高冷姿態,原本想好的話一下卡在後領裏,都不知道怎麼說出口。“昨夜”

    “昨夜之事,我只當做甚麼都沒有發生。”屈眳飛快道,“無人知道蘇己失態。”

    這說的就是她因他一句“婦人之見”而發怒離開。

    半夏愣住。

    怎麼說到最後,他反而是成了要問責的那個了

    半夏看着屈眳的臉,她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僵硬的笑,屈眳見她神情不對,卻想不通哪裏不對。昨夜她提起裙裾就跑了,姿態無禮的很,想來她過來也是因爲這事。

    他這麼說也是爲了能安她的心。

    半夏一張臉快要皺到一起。

    屈眳默默盯住她的臉半晌,“蘇己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若是身體不舒服,西安阿紫正好在一個大夫的宮邸裏,尋來功力格外高深的巫人應該不成問題。

    屈眳回憶起在雲夢澤裏,被半夏一幾掄暈的巫人,一時也無法可說。要是給她尋個巫人,再這麼打暈過去,可沒之前那麼好遮掩過去了。

    半夏搖搖頭,她乾巴巴的說一聲沒事,然後頂着屈眳詭異到極點的目光飛快跑了。

    走在路上,她伸手拍了拍臉,她對自己下手還是有點力氣的,拍的肌膚聲響。

    她真是昏了頭,才覺得過來解釋一下最好。說自己不是很在乎他昨晚說的話。結果屈眳根本不覺得他自己說的那話有任何問題,相反還告訴自己,他根本不會把昨夜失儀的事說出去。

    半夏感覺自己的三觀都能被屈眳給掰扯了過來。

    果然隔着兩千多年的三觀鴻溝不是這麼容易跨越的。有時候她都覺得兩個人談話的時候,腦子迴路就沒有對上過。

    半夏嘆了口氣,輕輕的搖了搖頭。

    屈眳帶着她回郢都了,回來的時候,順手把她在雲夢澤救的小鹿也一塊帶了回去。

    回到曠別已久的宮邸,半夏頗有些感嘆。

    屈眳回到郢都之後,就不能像還在雲夢那樣清閒

    了。他忙得不見人影,吩咐人把小鹿送到半夏居處。

    小鹿到了個新地方,有些害怕,半夏聽下頭的侍女回稟說是小鹿不喫東西之後,親自過來看它。

    小鹿有些懨懨的,腿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別說站起來,就是跑一段都不成問題。半夏親自拿了水果餵它,它聞了聞她的手心,確定是熟悉的味道之後,才低頭慢慢喫起來。

    有段時間沒有進食,小鹿喫東西起來就格外的多。半夏喂的全神貫注,冷不防聽到背後一句,“甚麼時候帶來的”

    半夏手上一抖,差點把果物給滾落在地上,她回頭一看,見到屈襄站在那裏。

    屈襄看她喫驚的臉,擡起手輕輕往下按了按,“我嚇到蘇己了”

    半夏站起來,“左尹回來了”

    屈襄點點頭,他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小鹿,還有她手上沒有來得及擦拭乾淨的汁液。

    半夏看到他身上袍服乾淨,應該已經回來有段時間了。

    屈襄繞過她,伸手摸了一把小鹿的脊背,“這是蘇己叫人帶回來的”

    “不,這隻鹿是小女在雲夢澤救下來的。但原來想在雲夢就把它給放生。”半夏可不敢輕易回答是自己的主意。

    屈襄不過一問,他看這隻小鹿挺得半夏的喜歡,帶回來也就帶回來了。反正貴族們喜歡養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甚至宮裏的楚王還喜歡養馬,喜歡到讓馬住人住的屋子,喫人喫的食物。都已經胖的走不動路了。

    只是養一頭鹿,已經算很正常了。

    “左尹剛剛從秦國回來,千里迢迢舟車勞頓,不如早些歇息”半夏斟酌着言辭,輕聲道。

    屈襄這一路的確是走的頗爲辛苦,因爲急着要把秦晉的消息帶回郢都,回到郢都之後,幾乎沒有做任何休憩,只是簡單的沐浴淨身整理儀容之後就匆匆入宮,到了現在纔回來。

    要說累的確累,不過看到她也沒那麼累了。

    “怎麼,蘇己難道不想和我說話”屈襄似笑非笑的神情,瞬時給人莫大的壓迫感。明明他也沒說什麼嚇人的話,更加沒有做什麼事。可僅僅只是言談之間,就能讓人不敢擡頭。

    這份魄力,不是十五六歲的屈眳能有的。

    半夏心跳砰砰跳的飛快,她搖搖頭,“當然不是,左尹能和小女說話。”她聲音軟嘟嘟的,帶着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嬌軟。

    她說話的時候,微微擡眼偷偷打量他,然後又飛快垂下眼去。

    自以爲自己這個小動作沒有被發現,倒是讓人憐愛的很。

    屈襄的語氣都柔和了下來,“倒也不累,我二十年來,這樣的事情都已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早已經習慣。”他說着,看着她的發頂。

    半夏不喜歡楚女們的髮式,所以都是照着最簡單的來,就是把頭髮拿發繩往腦袋後一綁。

    烏黑亮麗的頭髮從前面分成了兩邊,攏過耳邊,一直束到腦後。髮鬢那兒還有稍許的捲髮,風一吹,那蜷曲的碎髮就動,和動物幼崽的絨毛似得。

    屈襄私下懷疑她是不是有狄戎血統,畢竟她個頭長得在女子裏算的上高挑,而且面龐五官也很突出,甚至還和有些狄戎一樣,頭髮捲曲,這不管在中原還是楚人裏,都很難見到。

    “蘇己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族人。”屈襄道。

    半夏搖搖頭,“我和他們來往的並不密切。”

    此時,一族都是抱團在一起,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彼此都是一個整體,分開不得。女子更是如此。

    不過現代,親戚只要不是一個地方的,也只有春節見一次。有時候幾年都不見一次,都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在年輕人裏頭更是如此。

    半夏更是很少去和其他的親戚有多少來往。

    屈襄聽到這話,眉梢挑了挑,心下有了決斷。這個女子,可能在蘇氏裏不被重視。也只有不被重視,所以其他族人才不和這一系往來,因爲實在沒有多少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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