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姐頓了頓繼續, 潑起了冷水。
“女學生是標, 季泉明是本。治標不治本,病是要復發的。”
洛娜眼中的淚被風一吹, 幹掉了大半, 靜靜地聽着陸沅君低語。
“就算我真的幫你勸退了一個女學生, 日後還會有兩個, 三個, 數不清的女學生介入你們夫妻之間。”
陸沅君把這件事掰開來給洛娜分析。
“所以呢沅君你有什麼建議”
洛娜這會兒冷靜下來, 覺着好友的話很有道理。
陸沅君收回手,拉開了自己和洛娜的距離。
“我當然是建議你離婚。”
怎麼又拐到這上頭了。
雖然大使館的使官也是這麼勸她的, 可洛娜真的放不下頭髮濃密如少年的季泉明。
金髮女子狠了狠心, 避過了陸小姐的建議,繞回了不久前的那一句。
“沅君,你能否爲我出氣”
見洛娜對自己的建議充耳不聞, 陸沅君也適時的住口。
洛娜的人生,洛娜的婚姻,自己只能做到建議, 不能替她決定。
但也有陸沅君能做的,比如替洛娜出一口惡氣。
“能, 我現在就去。”
陸沅君的性格, 說的好聽了叫行事果決, 絲毫不拖泥帶水,說的不好就是衝動。
比如她在答應了洛娜之後,甚至沒有道別,立刻轉身。
南春坊到處都是等客人的黃包車,陸沅君隨手叫了一位離她最近的,便跳了上去。
“小姐去哪兒”
黃包車師傅低着頭,目光落在石磚地上。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姐,像是戲院外頭上畫着的女人。
他也不敢回頭詢問,只是甕聲甕氣的說了一句。
“冀大。”
從小包裏拿出了一塊大洋,陸沅君將其扔進了洋車師傅的褡褳裏。
銀洋有種特別的聲音,能叫人清晰的分辨出來。
小姐寬厚,有了銀元,師傅的腿上瞬間有了力氣,跑起來嗖嗖的帶風。
洛娜目送着陸沅君離去,手足無措的站在街頭。
“明天出氣也行的呀,好久不見了,我們先去喝杯咖啡嘛。”
然而搭着洋車的陸沅君早已遠去,沒有聽見好友的聲音。去冀大路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一路上陸小姐在路過菜場和藥房的時候停了一下,到冀大校門口的時候,挎在手中的小包較之出發之前鼓囊不少。
下了黃包車,陸沅君目光定定的落在了門口的四個大字上。
冀北大學。
運城這個地方呢,算的上是如今華夏除了沿海幾個口岸之外,發展尤爲迅速的城。
冀大更是數一數二,全國上下,各個省份的學生都如潮水一般往這裏涌。
大學在如今的華夏,還沒有走入尋常百姓人家。隔着門望去,裏頭不少學生相伴。
而若有除了學生之外模樣的人想要走進,立刻便會被門口看門的大爺攔住。
陸沅君今日穿着一件旗袍,耳垂上掛着兩顆亮晶晶的鑽石耳墜子,看模樣,的確不像是女學生。
往學校裏走的時候,看門大爺猶豫再三,還是沒有上前阻攔。
冀大由政府撥款建造,校園裏有山有湖,地方大的很。過往學生有穿馬褂的,有穿長袍的,也有穿西裝的,口音也是不近相同。
佈告欄裏貼着不少關於同鄉聚會,詩苑沙龍的紙張。
陸沅君走了幾步,攔在了迎面而來一位同學前方,決定開口問路。
“勞駕,請問季泉明教授在什麼地方”
說來也真是巧,她攔住的這位懷裏抱着英國文學的課本。男學生將手中的課本揮了揮,一臉驚訝。
“我正要去上季教授的課。”
陸沅君撇了一眼書上的封面,英國文學,姓季的也只能教這個了。
面上沒有顯露不屑,陸沅君後退一步,給學生讓出路來。
“那我跟着你便好。”
美貌女子的請求向來叫人無法拒絕,更不要說眼前這位提出的根本不是什麼無理的請求。這位被陸沅君問到的學生絲毫不介意,還給她做起了嚮導。
“我不曾見過你。”
若學校裏有這樣的女生,他是不會不知曉的。
陸沅君笑了笑,沒有回答,懶得回答。
學生被她的笑容暈了眼,也不管陸沅君是否回答了他的問題,一邊往教學樓走,一邊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這間小教室,就是季教授上課的地方。”
領着陸沅君走進了一間教室,裏頭稀稀拉拉的坐了十來個學生。
陸沅君進門之前看的清清楚楚,旁邊的教室足足有這間兩倍還大,講臺上雖然不見教授,底下可是座無虛席。
察覺到了陸沅君的疑惑,領路的學生選了一個略靠後的位子,將書放在了桌上,給她解釋起來。
“這是我們冀大的特色,學生選老師。”
“哦”
陸沅君總算提起了興致。
“季教授吧,肚子裏的確有些真東西,可他倒不出來,天天上課光說俏皮話了。”
彷彿是衆人周知的一般,這位學生甚至沒有壓低聲音。
“那他講的不好,來聽課的人自然就少。”
探出半邊身子,學生往外頭一指。
“真正想做學問的,都去那邊的教室,大力教授講的才叫精彩呢。”
即便他不愛學習,依舊不能否認,那邊大教室裏坐着的纔是好教授。
陸沅君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恰好一位虎背熊腰的男性走入了她的視野之中。
男人三十歲上下,留着絡腮鬍,書生的長衫配着一雙不倫不類的皮鞋,怎麼看怎麼彆扭。
大力教授十分警覺,察覺到有人看他,猛的回頭瞪了一眼。
不曾想看他的人是個嬌俏的小姐,皺了皺眉頭轉身繼續往教室裏走。
不似帶路的學生,見着陸沅君貌美便大獻殷勤,這位大力教授甚至沒有多看陸沅君一眼。
只見他一進門,站在講臺上,右手握了拳頭重重的的拍在了桌子上,大喝一聲。
“上週不及格的,上來。”
一個學生灰溜溜的從學生之中走出,縮着脖子上了講臺,停在了距這位大力教授幾步的地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