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何家天下 >第259章 溫情脈脈終成空
    帶高廷芳進宮的路上,謝瑞幾次都忍不住悄悄打量這位曾經是南平王世子,現在卻搖身一變成爲懷敬太子李承睿的奇人。現如今,他算明白爲何自己根本砍不動的大理寺天牢那鐵鎖,高廷芳卻能將其輕輕巧巧截斷了。

    要知道,想當初的榮王世子李承睿,那本來就是年少便以文武雙全聞名東都的。

    究竟是遇到什麼樣的事,才讓李承睿變成了現在的南平王世子高廷芳又寧可隱瞞身份呆在東都城,甚至去輔佐幼弟承謹,也不肯對皇帝吐露身份

    儘管心裏有這樣的疑問,但謝瑞隱隱約約猜到了幾分那個答案,可他甚至連想都不太敢多想。尤其是念及匆匆趕去了翊衛府向承謹傳旨的那個內侍少監,他更是忐忑不安,等皇帝的燕寢貞觀殿眼看快到時,他方纔終究低低提醒了一句。

    “世子殿下,皇上心情非常不好,您還請多多留意,不要觸怒了皇上。”

    觸怒從前的他也許會時時刻刻擔心這一點,可現在的他,還是會擔心此事的人嗎

    高廷芳心中冷笑,可仍然淡淡地對謝瑞說道:“謝公公,你之前歷險出宮,救了我一次,我也尚未來得及謝過你。”

    “豈敢豈敢。我那時候並不知道世子殿下身份,多有冒犯。”

    謝瑞連忙解釋了幾句,見高廷芳渾然不以爲意,等到將其帶到貞觀殿前,眼看人大步入內,他突然生出了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可就在他想再出聲說什麼的時候,他只覺得一隻手輕輕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頓時整個人都瞬間僵住了。

    徐徐步入貞觀殿,高廷芳就發現,這偌大的殿中竟然不見一個內侍宮女。知道接下來恐怕將是皇帝和自己的攤牌,他輕輕吸了一口氣,腳下步子隨即就加快了一些。當進入殿中深處,看到那個支撐着頭半睡半醒坐在軟榻上的身影時,他不由得怔了一怔。

    他沒有出聲,榻上的人也沒有察覺。這種難言的寂靜足足持續了好一會兒,還是他最終打破了這種僵硬的氛圍,沉聲說道:“父皇。”

    皇帝緩緩睜開了眼睛,見高廷芳長揖不拜,他不由得抿緊了嘴脣,隨即就嘆了一口氣道:“白天的時候危機四伏,兵荒馬亂,朕也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你,更不知道怎麼和你說話,這才藉着讓你去安排韋鈺的後事,讓你先出了宮承睿,你不會怪我吧”

    察覺到皇帝最後沒有自稱朕,高廷芳心情複雜,卻是不知道自己該點頭還是搖頭。許久,他終究開口說道:“十三年了,世人都當我已經是死人,更何況父皇”

    見高廷芳終究迴避了這個話題,皇帝終於坐直了身子,面上露出了幾許懇求:“承睿,你能不能走近些,讓我好好看看你我真不知道,曾經一次次見過,嘉賞過,甚至嫉妒過的南平王世子,竟然就是我曾經帶在身邊形影不離的承睿”

    猶豫片刻,高廷芳終究是依言走上前去,隨即在軟榻邊屈單膝跪了下來。感覺到皇帝的那雙手摩挲着自己的臉龐,隨即又輕輕按着自己的臂膀,彷彿在驚訝那瘦弱的身軀,他始終一言不發,直到幾滴溫潤的液體掉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從前朕只以爲,你是從小體弱多病的南平王世子,太醫也都說你的病是孃胎裏帶出來的,朕也沒有多想,可現在承睿,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虎臣,他怎會變成如今那個樣子他曾經是那樣鐵打的漢子,你也是從小筋骨強健,難不成是那時候逃生之際”

    “父皇,都已經過去了。”高廷芳用這簡簡單單一句話,敷衍了皇帝的追問,然而,他緊跟着卻擡起頭說,“至少我和張大哥都活了下來。我更想問父皇,母親是怎麼去世的”

    皇帝扶着高廷芳雙肩的手,一下子僵住了。許久,他才長嘆一聲道:“之前那麼多人在殿上質疑承謹身世的時候,你不是也聽到了朕爲了讓紀韋兩家暫時放鬆警惕,謊報了她的死訊,可她傷心過度,生了承謹之後就”

    儘管皇帝說着說着就已經喉嚨哽咽,可高廷芳在眼睛酸澀的同時,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還請父皇告訴我實情,母親是病故,還是因爲其他什麼緣故撒手人寰”

    面對長子那雙絲毫不肯妥協的眼睛,皇帝掙扎良久,最終低聲說道:“琳琅在生下承謹後不久,就因爲心中悲慟,再加上怨恨朕放縱了紀家和韋家,所以她投環自盡了。”

    高廷芳頓時面色大變。他癱坐在地上,雙手痙攣到抽搐,可最終卻低吼道:“這不可能,我不相信”

    皇帝頓時有些急了:“這是旁人誰都不知道的,我若是有一句虛言”

    “母親是最堅強的人。縱使失去了我,確實遭到天大的打擊,可只要知道自己還有一

    個剛剛降生的孩子,她不論有多大的悲慟,一定會堅強地活下來,一定會盡力多撫養他幾年。母爲子則強,母親曾經不知道多少次對我說過這句話曾經她失去外公和舅舅們的時候,也是爲了我,這才堅強地熬了下來所以,母親病故也許有可能,但她自盡絕不可能”

    見皇帝頓時沉默了下來,高廷芳便深深吸了一口氣說:“父皇爲什麼不肯告訴我實話難不成母親的死還另有玄機你忍心她在九幽黃泉怨恨我們父子嗎”

    “住口”

    皇帝終於遽然色變。厲聲喝止了高廷芳之後,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高廷芳並未因此退縮,而是又問道:“除了母親的死,我還有一件一定要知道的事。當初瓊華島上的那場火,到底是怎麼回事”

    “放肆你是這樣對你的君父說話嗎”皇帝終於再也按捺不住,竟是厲聲咆哮了起來,“那是紀飛菲和韋玉樓勾結,是她們做的”

    “如果是她們做的,父皇爲什麼還要對外人口口聲聲說,那些幕僚和侍衛是被紀庶人收買籠絡的叛逆,爲什麼要他們至死還揹負污名那麼多曾經替榮王府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的幕僚和侍衛,那麼多曾經追隨父皇的心腹肱股,父皇卻不但看着他們含冤九泉,反而還親口給他們加上了永遠難以洗脫的罪名,父皇想過那些遺屬是什麼感受”

    “住口,你給我住口”皇帝已經徹底狂躁了起來,竟是使勁擂動身下的軟榻。

    可高廷芳卻絲毫沒有任何動容。他退後一步站起身來,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着皇帝說:“皇上可知道,廷儀在知道我的身份後,曾經藉口看守紀太后,仔仔細細盤問過她。紀太后承認了暗害母親和我,卻矢口否認曾經放了瓊華島臨波閣上的那場火。”

    見皇帝面色煞白,嘴脣微微哆嗦着,他便繼續說道:“而韋鈺說,他在見韋貴妃最後一面時,韋貴妃也矢口否認,曾經放過那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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