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掀起簾子,脆聲對來人問好:“大郎君安好。”

    吳君茹在裏屋聽到,忙不迭喊道:“大郎君來了快叫進來。”

    裏屋,吳君茹坐在窗邊,正滿面笑意地對蕭景鐸招手:“你就是蕭景鐸吧,快過來讓我看看。”

    蕭景鐸也想知道吳君茹到底想做什麼,於是順從地走過去。

    吳君茹把蕭景鐸喚到身前,仔細地看了看,然後指着他對魏嬤嬤笑道:“剛纔在大堂人多,我不好多問,現在細細看,真是越看越喜歡。”

    然後,吳君茹帶着溫柔的笑意,緩緩地詢問蕭景鐸:“你今年多大了平時都愛幹些什麼”

    蕭景鐸實在不想回答這些弱智問題,然而吳氏顯然也沒準備讓他回答,沒等蕭景鐸說什麼,魏嬤嬤已經在一旁誇開了:“夫人真是人美心善,對誰都是這樣溫柔細緻。您在家裏就最喜歡小孩子,吳家誰不知道八娘子的美名,現在好了,蕭府有這麼多孩子,以後夫人無聊時,也有人來陪您消遣。”

    “乳孃,你說什麼呢,這裏還有這麼多人呢”吳君茹嗔怪地瞪了魏嬤嬤一眼。

    這兩人一唱一和,完全不需要蕭景鐸的態度,蕭景鐸也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靜靜看她們表演。

    吳君茹見火候差不多了,就慢慢切入今日的重頭戲,她笑着問蕭景鐸:“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馬虎不得,不知你身邊的下人伺候得盡不盡心”

    蕭景鐸心中一動,馬上明白了吳君茹這一番作態的意圖,繞了這麼半天,原來只是想塞人。知道了吳君茹的真實用意,蕭景鐸也放下心,模模糊糊地反問道:“問這個做什麼”

    “我聽侯爺說,你身邊只有一個丫鬟,這哪裏能成我是你的母親,照顧你是我的責任,我自然要替你打點妥當,替你分撥幾個伶俐的丫鬟過去,就是不知你是否願意”

    吳君茹說完後,胸有成竹地等待着蕭景鐸的回話。她剛纔這一番話有理有據,替蕭景鐸考慮的十分周全,無論蕭景鐸怎樣推拒,都逃不脫一個不識好人心的罪名,然後她再在蕭英和老夫人面前挑撥幾下,蕭景鐸不敬嫡母的名頭就定下了。長此以往,只要讓這類小錯誤時不時發生幾次,蕭景鐸就會越來越不得長輩喜愛,有蕭景鐸做對比,她的兒子就要好做多了。

    吳君茹自覺這一番話滴水不漏,她眼帶得意,笑着看向蕭景鐸。

    “你要給我分丫鬟嗎”蕭景鐸也回以笑意,一口答應下來,“好啊”

    “啊”吳君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我早就覺得清澤院人手不夠了,你要給我們分派人手,這當然再好不過啊”蕭景鐸道,“母親病重的厲害,秋菊除了煎藥和照顧母親外,幾乎騰不出手幹別的。若能多來幾個丫鬟就好了,這樣我想派人做事的時候,就有人可使了。”

    吳君茹感覺有點不對勁,趙秀蘭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讓她一直老老實實待在偏院裏,一步都不要離開。可是如果吳君茹真的給蕭景鐸塞了人,雖然蕭景鐸身邊有了自己的眼線,可人手一多,趙秀蘭的存在也難免要暴露。

    吳君茹心裏轉了幾圈,默默推翻了自己原來的打算,不妥,不能給蕭景鐸身邊塞人。吳君茹勉力笑了笑,沒有接蕭景鐸的話茬,而是話題一轉,就談起了其他事情。

    蕭景鐸心裏,極輕地笑了一聲。

    最經典的宅鬥手段給原配之子塞人行不通,吳君茹只能採取另一套方案,捧殺。於是,她繼續端着和善的笑意,循循問道:“你可認字平時都讀些什麼書”

    蕭景鐸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識字爲什麼要識字呢。祖母說了,我以後要繼承定勇侯的爵位,整個侯府都是我的,蕭家的兄弟姐妹都要仰仗我,我爲什麼還要費勁去學這些能認得常見的字不就行了麼。”

    這一番話狠狠戳到吳君茹的心窩裏,她心在滴血,卻礙於自己賢妻良母的人設,還要笑着稱是:“對,婆婆說得對。你以後只管玩就行了”

    起了話頭,吳君茹還要再說兩句,爭取早日把蕭景鐸養成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可是她剛剛開口,蕭英就來了。

    吳君茹心中一驚,這些話可不能讓蕭英聽到,於是她只能立刻閉嘴,憋屈地將已經到嗓子眼的話再吞回去。

    “侯爺。”兩旁侍女紛紛行禮。

    吳君茹也笑着走上來:“你回來了。”

    蕭景鐸卻站在原地沒有動,蕭英看到蕭景鐸,面容也很快冷淡下來。

    父子二人誰都不說話,屋裏本來和氣融融的氣氛也變得尷尬起來,吳君茹左右看了看,笑着開口,主動做這朵解語花:“侯爺,你怎麼纔過來,大郎君特意前來給你請安,已經等了許久了。沒想到大郎小小年紀,竟然已經這樣懂事識禮。”

    蕭景鐸偏過頭,嘴邊露出諷刺的笑意,就連蕭英都對此嗤之以鼻:“他,懂事識禮真是笑話。仗着自己是獨子就張狂行事,而且文不成武不就,我本打算請人來教導他爲官之道和軍法武功,他卻不識好歹,寧願消磨在後院也不願意上進。”

    請人來教蕭景鐸官場和軍法上的東西吳君茹暗暗皺眉,這分明是將蕭景鐸按繼承人來培養的架勢。這可不行,她必須想辦法,讓蕭英打消了這個主意。

    “大郎才九歲,這麼快就學習這些,也未免太早了。”吳君茹皺眉,像一個心疼兒子的母親一樣,說道,“雖說學習文武之道是好事,但也不能操之過急,不然讓大郎移了性子就不好了。”

    蕭景鐸卻突然說話了:“可是你剛剛還說,我不用學習這些東西,字識個大概就行,爲什麼現在又變了”

    蕭英皺了皺眉,視線在吳君茹和蕭景鐸身上梭巡了一圈:“這是怎麼回事”

    蕭景鐸站在原地,沒有說話,吳君茹卻坐不住了。

    吳君茹臉上掩飾不住的尷尬,她沒想到蕭景鐸居然把剛剛的聊天內容說了出來,有些話可以私下灌輸給蕭景鐸,但萬萬不能放到明面上來講。吳君茹本來沒把一個九歲的孩子放在眼裏,沒想到這個孩子此刻卻給了她這樣大的難堪,吳君茹努力給自己圓場:“你這孩子說什麼呢,聖人之道自然要學,不學何以成才你父親對你的安排極好,就按侯爺說的做吧,你以後可不能辜負了侯爺對你的一片苦心。”

    吳君茹這話說得超違心,她本來是勸蕭英放養蕭景鐸的,現在卻反要給自己拆臺。吳君茹心裏嘔了好大一口血,她暗暗埋怨蕭景鐸,這個孩子好邪門,怎麼老是把不該說的話抖出來。

    此時的吳君茹還沒有意識到,蕭景鐸本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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