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鐸三兩下跳下樹梢,落在侯府高牆上,正好這時失控的馬從街上跑過,蕭景鐸踏在牆上跟着跑了幾步,然後縱身一躍,直接撲到驚馬上。

    馬上的人似乎對騎術略通一二,一看無法控馬,她就立刻俯身,牢牢抓在馬鬃上。這倒方便了蕭景鐸,蕭景鐸緊緊勒住繮繩,強行逼着馬停下。

    這匹駿馬似乎痛極,嘶叫着騰起雙蹄,在原地轉了一圈才停下。受驚的馬好容易停下,蕭景鐸也鬆了口氣,這纔有空詢問身前的人:“你還好嗎”

    趴在馬鬃裏的人費力地撐起身子,蕭景鐸這才發現竟然是個女郎,再看居然是熟人。

    “郡主你怎麼”

    容珂似乎不想多說,有氣無力地說道:“扶我下來。”

    蕭景鐸後知後覺地跳下來,扶着容珂下馬。

    等腳踩在實地上,容珂才感到自己活過來了。她隨手抹了把頭髮,立刻繞着馬查探起來。

    蕭景鐸對這些皇族貴女徹底服氣了,容珂纔多大,居然就敢騎這樣烈的馬。他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容珂四處走動,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果然在這裏”容珂繞到馬尾附近,看了片刻,恨恨地說道。她踮了下腳,似乎想拿什麼東西,可是她還沒馬腿高,嘗試了兩次都被馬尾巴甩開了。

    蕭景鐸看不過去了,主動上前試探地問道:“郡主,你要拿什麼東西”

    容珂這才意識到旁邊還有人,她立刻端起太子之女、陽信郡主的架子,矜貴地點了點下巴:“馬尾旁邊有一根針,你替我取出來。”

    馬臀上有針蕭景鐸驚了一下,立即肅起神色,走到容珂所指的地方細細查看。果然,蕭景鐸從馬尾巴旁拔出一根細細的針出來,馬喫痛地嘶鳴了一聲,煩躁地在地上刨蹄子。

    “竟然有針,怪不得馬會受驚。”蕭景鐸感到心驚,藉着尾鬃的掩飾,沒人能發現馬屁股上的異常,但一旦有人騎馬,馬被針刺痛就會加速,而它跑得越快針扎得越深,這就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可想而知騎在馬上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蕭景鐸默默將那根細針交到容珂手上,多餘的一句都不問。看來皇族內部,也不甚太平啊。

    容珂似乎已經從驚馬的變故中恢復過來了,她整了整衣袖,煞有其事地對蕭景鐸說道:“你救了我一命,我這人有恩必報,必不會虧待你。你想要什麼”

    “不用。”蕭景鐸搖頭,“我說過我會報答你的,就當是還趙國公府時你對我的援手吧。”

    容珂定定看着蕭景鐸,突然笑了笑:“你知道我是誰嗎”

    “自然,太子之女陽信郡主。”

    “那你還這樣說”

    蕭景鐸嘆氣,宮裏的傾軋這樣嚴重嗎容珂纔多大,竟然能說出這般世故的話。

    “我說過我會報答你,並不是另有所圖。如果你還是不放心,那就陪我坐一會吧。”

    說完,蕭景鐸就率先坐到石階上,容珂看了那塊石頭好幾眼,這才坐下。

    容珂坐下後,一邊整理衣袖,一邊褒獎蕭景鐸:“你力氣還挺大,那是我祖父的馬,平時脾氣就烈得很,更別提發瘋的時候,你竟然能勒住瘋馬,倒也不

    錯。”

    蕭景鐸心裏想了一下,容珂的祖父那不就是當今聖上嗎他剛剛騎的是御馬蕭景鐸冷汗都要下來了。“莫非這就是,伴隨聖人打天下的六匹戰馬之一”

    容珂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想什麼呢,那六匹馬意義不凡,每日都有數十人看着。私自動用六駿戰馬,我看起來像是這樣蠢的人嗎”

    不像。蕭景鐸也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上供的御馬,容珂手癢,偷偷去騎馬,反倒被人算計。至於被誰算計,又爲什麼會被算計,就不是蕭景鐸該問的事情了。

    “那日從趙國公府回去後,你繼母有沒有爲難你”容珂轉過頭,這才注意到蕭景鐸素色的衣服,她的聲音一下子頓住了,“你”

    “我母親死了。”

    許久無言,容珂低低地說了句:“節哀。”

    “沒事的,都已經過去了。”蕭景鐸本不是一個多言的人,或許是自趙秀蘭走後,他許久沒和人好好說過話,又或許是這幾天的壓力讓他不堪重負,他竟然在這樣一個安靜無人的下午,和一個僅見過兩面的小姑娘說起這些天的事情。

    蕭景鐸說,容珂就坐在一旁靜靜地聽,等他說到繼母借祛邪之事要將他放逐到寺院後,容珂忍不住插話:“你怕不是被人算計了吧”

    蕭景鐸苦笑:“我自然知道,可是蕭英將明覺大師請過來後,明覺大師也說我殺孽太重。”

    “明覺說得呀,他的話信得過,那看來是真的。”容珂點頭道,“我就說明覺怎麼不見了,原來他來定勇侯府了。”

    蕭景鐸也想起蕭英說過,今日安國寺在作法事,安國寺是皇家寺院,能動用安國寺的法事可想而知是怎樣的級別。蕭景鐸終於知道爲什麼會在這裏看到容珂了:“你是偷偷從安國寺跑出來的”

    “嗯。”容珂毫不在意地點頭,甚至還有些嫌棄,“你才反應過來”

    蕭景鐸竟然語塞,他好笑地搖搖頭,容珂纔多大,比他的三個堂妹還小,他和一個小姑娘計較什麼,更可笑的是他還和一個小妹妹訴苦了這麼久。蕭景鐸將心中的苦悶說出來後,果然整個人都輕鬆了,他站起身,打算就此告辭:“今日叨饒了郡主這麼久,是我失禮。郡主,你一個人孤身在外不安全,早點回安國寺爲好。”

    容珂也站起身,低頭整理自己的儀容,隨口問道:“那你打算以後怎麼辦,我見過這麼多人,你的情況也未免太慘了。”

    蕭景鐸失笑,他沒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從一個小姑娘口中聽到“你怎麼這麼慘”這種話。他帶着笑意,輕鬆地說道:“她用毒蜂都害不死我,區區寺院而已,又能把我怎麼樣最壞不過是被禁錮在荒山野嶺,但想取我性命卻沒那麼容易。”

    “毒蜂”容珂偏了偏頭,眼中的光慢慢亮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真不愧是宮裏長大的孩子,對毒啊藥啊這種東西這樣警惕。蕭景鐸無奈,只能撿不嚇人的部分給容珂講了。

    容珂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手裏還有這種蜜蜂嗎”

    “有,當時我順手抓了兩隻活的。”

    “很好。”容珂笑着看向他,明明還是一樣的神態,但整個人卻一下子從一個無害的小姑娘變成了太子嫡女、當朝郡主,“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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