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之鴻此人, 究竟是誰”

    蕭景鐸此話說出來之後,許久都沒人吱聲。黎清風偷偷瞅容珂, 容珂動了動眉,笑着看了回去:“你想說就說,看我做什麼”

    黎清風嘿嘿笑了兩聲, 這才說道:“我們查到有人在井水裏投毒,順藤摸瓜查到了國子監的一位學生上。國子監人員混雜,而且許多藩國的王子後人也在國子監就讀, 所以, 我們懷疑”

    蕭景鐸已經聽懂了:“你們懷疑, 梁之鴻是別國細作”

    “對。他扮作學生混入國子監, 背地裏偷偷給回紇之人傳遞消息。太子殿下想要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於是讓我扮作學生埋伏到國子監, 伺機接近此人。我害怕裝的不像, 特意和我侄子取經,沒想到我這樣小心, 生怕打草驚蛇, 還是被他們察覺了。那日我看到梁之鴻出門, 猜到他要和回紇的人接頭, 於是當天夜探梁之鴻的住所, 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他已然死了”

    “所以, 那日齊軒和梁之鴻發生口角, 也是故意的”蕭景鐸飛快地想通了關節, 是了,齊軒的舅舅在大理寺供職,黎清風也是大理寺的人,顯然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霸凌事件,就是爲了給黎清風創造機會,好接近梁之鴻。

    蕭景鐸心中難言的複雜,事實的真相竟然如此,所謂寒門子弟其實是別國細作,所謂校園惡霸只是替朝廷做事,所謂拔刀相助的同窗也是別有心思的臥底。

    這些朝廷中人果然會玩。

    黎清風還在憤慨地指責:“這些細作真是狼子野心、喪盡天良,給無辜百姓投毒就不說了,還惡意製造鬼手印,散播對聖人和太子不利的謠言,簡直其心可誅”

    不,此事還真是冤枉了這些細作,鬼手印的罪魁禍首其實是自己人。自然,蕭景鐸不會把真相告訴這位大理寺正,他朝容珂的方向瞄了一眼,有些尷尬地說道:“我事先不知郡主和大理寺的打算,這才壞了郡主的計劃。不知,可否能補救一二”

    蕭景鐸猜想,梁之鴻意外死亡,黎清風也沒了主意,這才深夜出門,來和容珂商議對策。等黎清風意識到身後有人後,乾脆順勢而爲,將跟蹤之人帶到此處,然後一舉擒獲。沒想到跟蹤的人並不是國子監裏的細作,反而是他,這纔打亂了容珂的全盤計劃。

    容珂和善地笑了:“你洞察力敏銳,這是好事,我怎麼會怪你”

    蕭景鐸心裏的冷汗更多,黎清風見狀連忙說道:“郡主,此事錯在我。是我露出了馬腳,這才被人懷疑,蕭兄弟他是無辜的”

    “你也知道錯在你”容珂的笑容愈發和善,黎清風卻冷汗涔涔,強裝鎮定地說:“郡主,你的計劃本來天衣無縫,是我疏忽才壞了事。李某自知有錯,甘願領罰,然而李某微不足道,郡主的計劃卻不能有失,郡主你看,接下來要怎麼辦”

    蕭景鐸也將目光移到容珂身上,所有人都等着容珂的指令。容珂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盯着燭火,跳躍不定的火光打在她的臉上,愈發顯得她精緻如畫,冰肌玉骨。

    “將計就計罷。”容珂突然說道。

    “啊”

    “既然已經染上了嫌疑,那就乾脆將破綻鬧得更大一點,讓你真的成爲兇手。”

    “郡主的意思是”

    “若回紇細作發現你殺了他們的接頭之人,必然會懷疑你洞悉了他們的計劃,如此,他們就會對你動手,想方設法殺了你。”

    黎清風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郡主”

    “急什麼,我又沒說不救你。”容珂十分嫌棄,“等你把他們的人引出來之後,我會派人提早埋伏,到時候,就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

    “郡主,道理我都懂。可是哪些蠻子兇狠又不講理,你沒見梁之鴻的屍體,動手之人一刀斃命,直接割斷喉管,一看就是常年殺人的兇徒。”黎清風哭喪着臉說道,“我以身作餌,萬一真出了意外怎麼辦”

    黎清風都這樣說了,容珂少不得要照顧一下臥底的情緒,她吩咐身後的侍衛:“來人,給李寺正準備幾樣稱手的武器”

    “等等,郡主”黎清風面露尷尬,幾乎是從牙縫裏將接下來的話擠了出來,“臣的意思是郡主可以調兩個人來國子監保護我”

    容珂驚訝地挑了挑眉:“你會騎馬射箭嗎”

    黎清風不明所以:“會。”

    “會用刀劍嗎”

    “倒也學過。”

    “那爲什麼要派人去保護你”

    好有道理,黎清風竟然一時無言以對。

    蕭景鐸再也忍不住,他連忙擡起手,握拳堵住脣邊的笑意。

    “我祖父十六歲就能上陣殺敵帶兵打仗,我父親也是十五那年上戰場。你在國子監,周圍都是自己人,還怕他們幾個藩國人不成”

    “郡主,你不能用陛下和太子的武力值來估量我啊”黎清風哭喪着臉,“臣雖然學過武藝,但僅是半吊子罷了,實在不敢和他們硬碰硬。”

    “再安排人進國子監保護你太費事了,打草驚蛇就壞了。你這幾天練一練武藝,靠你自己吧。”

    容珂說得異常平靜,黎清風卻差點當場哭出來。有一幫能征善戰的主子真要命,武力值不強根本活不下去。

    容珂自認爲妥善地解決了黎清風,然後就把視線轉向蕭景鐸。

    有黎清風這個例子在先,蕭景鐸非常上道地說:“我不小心打亂了郡主的計劃,心中忐忑難安,不知能爲郡主做什麼”

    容珂果然滿意地點頭,和蕭景鐸說話的語氣好了許多:“你的任務說來簡單,揭穿黎清風是兇手就好。”

    蕭景鐸清晰地聽到黎清風猛抽了一口涼氣,他想笑,但又生生忍住:“遵命。”

    容珂掃了黎清風一眼,似乎實在看不下去他那如喪考妣的臉色,只好通融一二,對蕭景鐸說:“必要的時候,順手掩護黎清風一二吧。”

    黎清風不滿了:“郡主,他才十三,比我小五六歲,我來掩護他還差不多,怎麼能指望他來保護我”

    容珂只是平靜地迴應:“他能在劉二手下挺過三招

    ,你能嗎”

    他不能,黎清風默默閉了嘴。

    蕭景鐸被迫捲入了容珂的計劃,他們幾人敲定了接下來的步驟後,終於能離開這座別院。

    黎清風出來之後還是憂心忡忡的模樣,他問蕭景鐸:“蕭兄弟,這個計劃危險重重,你打算怎麼辦”

    “無事,國子監畢竟在天子腳下,他們不敢明着動手的。”蕭景鐸不甚走心地安慰黎清風,“李兄保重。”

    蕭景鐸按照原路,輕手輕腳地回到了學舍。他無聲地推開門,然後又回到自己的牀塌上,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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