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澤院內, 因爲少主人的迴歸,這個素來清靜的院子也陡然忙碌了起來。

    丫鬟們圍在一處, 壓低了聲音說悄悄話。

    “大郎君還在屋子裏看書”

    “對啊,我剛纔路過時還聽到裏面的聲音了。”

    “郎君學了這麼久,也不嫌累嗎”

    惜琴聳了聳肩, 她正要說話,卻冷不防看到有人從對面來了,她連忙提醒同伴:“別說了, 海棠來了”

    海棠從院子外面回來, 一進來就看到惜琴幾人圍在一處說悄悄話, 雖然她們馬上就散開了, 但這怎麼能瞞得過在內宅廝混多年的海棠。海棠冷笑一聲, 道:“你們這是當我瞎呢不好好辦事, 淨湊在一起說閒話, 大郎君回來了你們還敢這樣,真以爲我管不了你們了”

    琴棋書畫四個丫頭不敢吱聲, 最爲乖覺的惜畫低着頭, 小聲應是:“海棠姐說的是, 我們這就去辦差。”

    海棠陰着臉沒有發聲, 一看海棠這個臉色, 琴棋書畫還有什麼不懂的, 立刻四下散開, 各自去忙自己的差事。惜畫轉身往廚房去了, 一會後, 她端着一壺茶具出來了。

    壺嘴裏還熱騰騰地冒着白煙,海棠掃了一眼,連忙把惜畫叫住:“哎站住,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廚房水燒開了,我給大郎君換一壺熱茶。”

    海棠眼珠子轉了轉,突然笑着說道:“你一心向着大郎君,果然是個好的。行了,把東西放下吧,一會我進去的時候替你向大郎君美言幾句。”

    惜畫心裏撇撇嘴,不情不願地放下了新燒好的茶水。海棠心中滿意,接過端盤,娉娉婷婷地就往書房走。

    她剛剛走到一半就被秋菊攔住了。秋菊堵在東廂的迴廊上,狐疑地盯着海棠:“你要去哪兒”

    “我去給大郎君送茶。”海棠哼了一聲,越過秋菊就要往裏走。

    秋菊不甘示弱,一個箭步衝到海棠前面,結結實實地攔住她:“大郎君說了,他最近備考科舉,誰都不許進去打擾。你把茶水給我吧,我自會送進去。”

    “你憑什麼攔我我是老夫人送來的一等丫鬟,就憑你也敢給我臉色看”海棠瞪大眼睛,低聲威脅秋菊。

    共事了三年,秋菊纔不會怕海棠。秋菊冷笑了一下,頗有些有恃無恐地說:“那你進去試試啊我倒要看看如果你打擾了大郎君,郎君會不會輕饒了你”

    海棠張大嘴,想要反駁卻又無從下口,她狠狠瞪着秋菊,秋菊也分毫不讓。最後,海棠憤憤地跺了下腳,用力將端盤塞到秋菊手中,就氣惱地轉身走了。

    等秋菊和海棠都離開後,院中的其他丫鬟纔敢偷偷說話。惜棋正和惜琴在房裏做針線,她們手裏飛針走線,耳朵卻一刻也沒消閒過。聽完秋菊和海棠方纔的官司,惜琴撲哧一笑,歪過身對惜棋說話:“平時海棠在我們面前這樣兇,可是在秋菊面前還不是接連喫癟,真是笑死人了。”

    “秋菊有大郎君做依仗,可不是腰桿子硬。她伺候大郎君快八年了,我們這些丫頭初來乍到,攏共也沒見大郎君幾次,哪能和她比”

    “海棠還是老夫人送來的人呢,擱在其他人家,這得是多體面的身份,偏偏海棠不得勢,連無依無靠的秋菊都爭不過。”

    “秋菊現在可不是無依無靠了。”惜棋搖搖頭,嘆道,“只要大郎君在一日,侯府裏就沒人敢輕易開罪秋菊。大郎君三年前得到宮裏的嘉獎,現在又剛剛從國子監回來。國子監身份好聽,他的同窗也個個非富即貴,有這一層身份,恐怕以後差不了呢。”

    惜琴對這句話不敢苟同,她嘴往南面努了努,意有所指地說:“大郎君再怎麼上進也只是一個人,哪裏比得過另一位,人家可有整個吳家做靠山呢。”

    惜棋卻笑着搖了搖頭:“未必。若說原來的大郎君,自然萬萬比不過那位,可是若明年大郎君一舉中了進士,脫離民籍成了官身,那就未必比那位差了。”

    “科舉哪有那麼好考”惜棋嗤笑,“你記不記得前幾年二郎君的夫子儲書辛啓元三年重開科舉後,他沒過多久就辭了夫子,專心回去備考了。這已經三年過去了,儲夫子還是沒中,聽說明年他還要再考呢你能說儲夫子的學識不好嗎一千個人才取二十個,就是神仙也難考,更別說一次考中。依我看,恐怕大郎君得爲此耽擱好幾年,可是四郎君就不一樣了,過幾年等他長大了,侯爺和吳家都會爲他打點,到時候輕輕鬆鬆就能做官,恐怕沒幾年就超過大郎君了。更別說有夫人這層關係,說不定四郎君還能娶一房世家夫人回來,到時再加上岳家幫襯,前途可比大郎君輝煌的多”

    這倒也是,先不說科考百裏挑一,就是僥倖考中了進士,朝中無人也升不了官,再過幾年,府中到底是什麼情況還難說呢。惜棋現在已經和清澤院綁在了一起,她想到未來的日子,不覺憂心:“要我說大郎君也真是夠倔的,這麼多年了,趙夫人已經死了那麼久,他還是不肯和侯爺和解。若是他早些和侯爺低頭,有侯爺幫襯,他哪裏用遭科考這份罪”

    “對啊,可不是麼”惜琴也哀聲應和。

    “不過”惜棋壓低了聲音,偷偷和惜琴說,“三年前皇后殿下寫懿旨叱責夫人,你說有了這個污點,以後夫人還能替四郎君說到世家媳婦嗎”

    惜琴也猶豫了:“應該還能吧。”

    她們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懷疑。

    世家最重名聲,自從吳君茹出了那件事後,她不慈的名聲一下子就傳出去了,吳家的出嫁女出門都閉口不談吳君茹,就連其他世家也慢慢和定勇侯府疏遠了。吳君茹經此一事大受打擊,連着兩年躲在府裏,沒有出門應酬,現在風聲過去了,吳君茹才慢慢走動起來。可是不得不說,許多事情不是過去的久了就會被人忘卻,尤其是長安就怎麼大點地方,其他那些公侯夫人表面上不說,但心裏誰不清楚當年的事呢

    吳君茹虧待繼子的名聲響亮的不行,在這種條件下,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不會把女兒嫁過來。若是低娶就罷了,如果蕭景業想娶一門高門妻子,更甚者想娶世家女,恐怕,有些難。

    惜琴和惜棋相對靜默了一會,很快就將這個話題掀過,這是吳君茹和侯爺該擔心的事情,她們這些奴婢瞎操心什麼

    惜琴和惜棋正說這話,突然聽到院門響了,她們連忙迎出來,就看到程慧真的丫鬟站在院子裏,笑着和她們打招呼。

    “惜琴姐、惜棋姐好”

    這可是表姑娘身邊的丫鬟,表姑娘如今在老夫人面前格外受寵,惜琴和惜棋哪敢如此託大,她們連忙推辭:“不敢當不敢當竟然是表小姐來了,你們也真是的,來的時候都不說一聲,我們好出去迎接如今怠慢了表小姐,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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