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 防守森嚴的城門推開一條細縫,蕭景鐸帶着三百個行獵好手, 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裏。

    僅有少數幾個人站在城門口, 目光復雜地送蕭景鐸一行人出城。

    蕭景鐸的行動是機密, 爲了防止敵方的探子,縣衙不會公佈蕭景鐸的行蹤。但是城裏這麼多人, 總有人會發現蕭景鐸不見了,按蕭景鐸的話,等什麼時候壓不住了,默認就好,但是在戰爭開始之前,一點風聲都不許走。

    蕭景鐸帶着熟悉山路的府兵,混跡在夜色中,悄悄朝南摸去。

    沒有見着來人,蕭景鐸也不好判斷這次發兵的是哪一國。洱海邊小國林立, 其中屬越析詔、浪穹詔、蒙巂詔、邆賧詔、施浪詔、蒙舍詔六國最強, 被稱爲六詔。除蒙舍詔外,其餘五詔夾在吐蕃和大宣中間,一會偏向吐蕃一會又歸附大宣,唯有蒙舍詔堅定不移地臣屬宣朝。其餘五詔在吐蕃和宣朝之間做牆頭草,終於惹惱了宣朝,先帝在位的時候, 宣朝發兵支援蒙舍詔, 逐一解決了其餘五國, 扶持蒙舍詔做了洱海的霸主,爲此蒙舍詔對宣朝更加臣服,西南邊境的關係才逐步和緩起來。因爲蒙舍詔在其餘五詔之南,被稱爲南詔,是宣朝唯一承認的政權,這便是南詔的由來。

    雖然南詔名義上歸附宣朝,但兩國邊境摩擦一直不曾斷過。南詔自家的官司也沒理清楚,南詔雖然在宣朝的支持下統一了洱海,但只是名義上統一,實際上那塊地方並不聽南詔管轄。南詔王室不若中原強勢,原來五詔的地盤上還留下不少殘部,這些人不服從南詔管教,也看不慣勢大欺人的宣朝,南詔王室不敢管,便任由這些人鬧騰,只要不惹下大事便裝作不知。

    這次四千人來偷襲晉江縣,人數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依蕭景鐸看,這些人不是南詔派出的也是他們默許的,如果事敗南詔王室就將罪過推到五詔部落身上,如果事成,隨後南詔王朝就會發兵平亂,把搶來的財物收入自己腰包,還能順帶向宣朝買個乖,何樂而不爲。

    南詔的心思並不難猜,蕭景鐸能猜到,想必長安裏的宰相和皇帝也能猜到。南詔這樣挑釁宣朝的權威,顯然皇帝不會讓他們討了好,但是在朝廷發兵教訓南詔之前,蕭景鐸先得解決了自己門口的圍城之急。

    相比於讓別人替他報仇,蕭景鐸更喜歡一開始就粉碎對手的計劃,讓他們無仇可結。

    蕭景鐸幾人夜行了一宿,隨着天光漸亮,他們的動作也越發小心起來。

    終於,在衆多探子的摸索下,蕭景鐸終於摸到對方軍隊的駐紮之地。

    爲了不打草驚蛇,現在蕭景鐸身邊只有寥寥幾個人。蕭林也隨着蕭景鐸出來了,此刻正警惕地戒備着。他們離駐兵之地這麼近,若是被發現了就壞了。

    “他們是哪裏人”蕭景鐸低聲問。

    一個人辨認了許久,才悄悄說道:“看樣子,像是原來施浪詔的人。”

    “施浪詔”蕭景鐸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施浪詔和宣朝不睦許久,宣朝雖然支持南詔滅了施浪詔的王都,前任施浪詔王也死於刀下,但是施浪詔王的兒子卻逃了出去,在六詔東北又稱王。國仇家恨之下,這次若是施浪詔的發兵偷襲,倒也不出所料。

    “怪不得這幾日沒有施浪詔的商隊過來,原來他們早就打算好了”一個人氣憤地低語,“縣城裏還有其他國的商隊,他們就不怕誤傷”

    “六詔時常打仗,彼此之間隔閡甚深,他們纔不會顧忌城裏其他國的商隊呢。”蕭景鐸又看了施浪詔的軍隊一眼,對後面人說道,“把東西準備好,我們要開始行動了。”

    日頭漸漸升高,施浪詔的軍隊開拔,緩慢地向前挺進。

    傍羅千其在馬上,忍着不耐在樹林裏穿行。他是施浪詔的貴族,平時在部落裏受足了追捧,內心裏頗爲自命不凡。他這次帶人來洗劫晉江縣,雖然被父親叮囑了許久,但內心多少有些不在意。出發前父親和國君告誡他要小心謹慎,速戰速決,在宣朝軍隊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帶着東西回來,反正他們有吐蕃撐腰,宣朝皇帝不敢拿他們怎麼樣,還能一血前詔王之恥。傍羅千帶着四千人出發,並不是爲了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城,而是爲了防備宣朝的追兵,畢竟在傍羅千看來,劫殺那樣一個小城,不消出動軍隊,他帶着十來個勇士出馬就管夠了。

    而現在,傍羅千不能肆意跑馬,還要帶着大部隊小心翼翼地山路里繞行,實在是憋屈極了。傍羅千恨不得現在就飛降到晉江城外,好大開殺戒,好生活動活動筋骨。

    首領不耐煩,下面人好幾天貓着腰走路,也早就膩歪了。一個小分隊的隊長憋得發慌,他脫離了隊伍去方便,卻看到對面林子裏走來一隻商隊,商隊騾馬上馱着一個大步袋,袋子口沒有繫緊,一匹錦繡從裏面耷拉了出來。

    分隊長眼睛死死盯着那匹錦繡,以及馬背上看着就很有分量的布袋。看樣子,這隻商隊剛從晉江縣回來,換了一布袋的錦繡,而且他們走的是另一條路,隔着林子,他們並沒有發現悄悄行進的大軍。

    看着不遠處無知無覺的商隊,再回頭看看已瞅不見人影的大部隊,分隊長惡向膽邊生,笑着眯起了眼睛。

    他回過頭,偷偷摸摸叫了幾個心腹,說道:“別出聲,悄悄脫隊,我帶你們先幹一票,熱熱身子。”

    分隊長再狂妄也不會孤身挑戰一個商隊,他帶了幾個手下,悄悄跟着那隻商隊,打算等走出部隊的範圍後再動手。

    知道的人越多,他分到的財物就越少,所以出於私心,分隊長也不願意驚動旁人,所以他特意走了好一段距離,估摸着軍隊裏其他人聽不到了,才激動地揮手示意下面人往上衝。

    然而分隊長的手揮了好幾下,卻不見其他人動作。分隊長很奇怪,他正要回頭一看究竟,樹後面就伸出一隻手,猛地將一方溼帕子捂到他的嘴上,他四肢折騰了兩下,就垂下不動了。

    捂着分隊長的人這才鬆開手,轉過身向着一個黑衣人問道:“縣令,現在該怎麼辦”

    分隊長一路偷偷摸摸跟着“商隊”走,他身後的手下也接連不斷被迷暈拖走,到現在,樹林裏已經捆了九個人了,算上分隊長,剛好湊個整。

    蕭景鐸掃了眼癱倒在地的施浪詔人,頗有些嫌棄地說:“竟然不守軍規至此。悄悄拖走,到無人之地審問。”

    “是。”

    等這個不受軍規的小隊長一睜眼,竟然看到了一羣漢人圍在他身邊,他當時簡直恨不得再暈過去。可惜蕭景鐸不會讓他浪費時間,沒過多久,蕭景鐸就撬出了傍羅千今晚紮營的精確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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