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黃沙, 一支軍隊宛如黑雲,在戈壁中蜿蜒前進。

    昨日, 耿睿將軍率領衆軍離開雲中, 繼續往戈壁深處走。

    “蕭將軍”一個兵卒跑過來稟報, “大將軍有令,今日需在前方綠洲紮營, 現在要急行十里,耿大將軍還說,要各將軍約束兵卒,若有掉隊,全軍連坐。”

    耿睿治軍極嚴,軍威甚重,蕭景鐸這幾日深有體會。如今是日暮時分,全軍行走了一日,早就疲憊不堪, 耿將軍還讓全軍急行, 掉隊連坐,實在是不講情面至極。

    但是不嚴不足以治軍,蕭景鐸沒有提任何異議,只是點頭應道:“勞煩回稟大將軍,右廂軍已明白。”

    報信的兵卒離開後,蕭景鐸督促着右廂軍, 隨着大部隊急行。他的年紀比好些士兵都輕, 軍中有許多人不服他, 蕭景鐸爲了立威,這幾日不說不笑,成日冷着臉。現在全軍奔襲,蕭景鐸不敢疏忽,愈發嚴密地督促士兵,約束他們跟上隊伍。

    近兩萬人奔跑到太陽落山,終於到達耿睿指定的地點。全軍在戈壁中行進了好幾天,現在看到一片綠洲都放鬆了神經,有說有笑地紮營,準備休息。

    現在他們已入突厥地界,最是警戒不過,生火早已不被允許,這幾日只能喫乾糧。從離開雲中後,全軍就沒喫過幾頓熱飯,但是軍令如山,即使許多人心中抱怨,面上什麼也不敢說,更不敢違抗耿老將軍的命令。

    在軍中,主帥的命令就是天,比皇命還要重要,更別說他們這一行人深入戈壁,肩負着全朝的期望,更不敢鬆懈。

    蕭景鐸掌管着右廂軍,他親自督促這兩千多人紮營,一刻都不敢放鬆。

    “蕭將軍,東營和東南營已經全軍駐紮,今夜巡邏還是按原來的安排”

    “兩營各出三個巡邏隊,兩個時辰一輪換,分別值守上、中、下半夜。”蕭景鐸詳細詢問了巡邏的人選,又做了些調整,才讓親兵前去通傳。

    此次主帥是耿睿耿老將軍,他率領中軍,紮營在最中間,被尊稱爲大將軍,其餘虞侯、廂軍等六軍要繞着主營紮營,蕭景鐸是右廂軍的總管,被手下士兵稱爲將軍。

    軍隊紮營並不是一件小事,除去巡邏等安排,糧草、馬匹、武器等也要考慮在內,存放馬匹的地方不能離士兵太近,以免影響衆人休息,但也不能太遠,以防夜間有突發情況。而且每日都要清點武器鎧甲,覈對軍中各人身份,以防士兵偷竊私藏武器,或是有細作混進來。這些事情雖然瑣碎,但一點都馬虎不得,若是右廂軍出了任何問題,首要問責的就是蕭景鐸這個總管。

    一輪紅日慢慢沉入西山,天邊暈出一層黛青色的霧靄,到最後,這些黛色也褪了,只能看到黑沉沉的天空,以及天邊蜿蜒連綿的青山。

    現在他們在突厥人的地盤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遭遇突厥部隊。突厥人逐草而居,居無定所,耿睿帶着大軍從雲中出發,小心翼翼地搜尋突厥人的蹤跡,而另一路大軍從薊州出發,兩路軍隊分道而行,共同追擊突厥人。若是誰先遭遇敵軍,立刻便向另一隊報信。

    他們已經進入突厥地界三日,全軍都繃緊了神經,耿睿每日都要放三隊斥候到前、左、右三個方向,以扇形慢慢推進。現在正是要緊時刻,晚上營地裏嚴禁燃火吵鬧,以免暴露了位置,所以一旦入夜,諾大的軍營裏只聽得到蛙聲和巡邏隊走動的聲音,任何外出的人都要出示文書和身份證明才能通過。

    蕭景鐸帶着親兵在右廂軍的營地了巡視了一遍,確定再無問題,這纔打算回營休息。

    他剛走進自己的軍營,就看到一個親兵打扮的人站在他的軍帳門口,看樣子已經等了一段時間。蕭景鐸認出這是耿老將軍身邊的親兵,他微感差異,連忙走上去問道:“可是大將軍有什麼指令”

    “大將軍召各軍總管去主帳議事。”

    這個時間點去主帳議事蕭景鐸臉色嚴肅起來,顧不得回營,立刻朝外走去。

    耿睿大將軍的帥帳紮在最中央,四周圍着六千中軍,再外面以六邊形的模樣圍着左右虞侯軍、左右廂軍。蕭景鐸快步走到主帳,便看到主帳內燃着一盞油燈,透過帳布,在夜色中散發着昏黃的光。

    深夜議事,還點了燈,顯然事情已經非常要緊。蕭景鐸掀開帳篷入內,果然看到裏面已經站了好幾個總管,正圍在耿大將軍身邊,激烈地爭討着什麼。

    耿老將軍聽到聲響,擡頭看到是蕭景鐸,神色頗爲不悅:“你怎麼現在纔來”

    “下官去巡視營地,錯過了大將軍的召喚,還請大將軍降罪。”

    耿老將軍哼了一聲:“行了,過來議事。”

    看到蕭景鐸進來,其他人並沒有起身見禮的意思,蕭景鐸也不放在心上,按序坐在軍帳裏。

    這次出征,耿老將軍是主帥,之下還有六個總管,其中三個都是耿老將軍的人,兩外兩個出身朝中清貴世家,唯有蕭景鐸,和這些人格格不入。

    耿老將軍指着面前的軍報說道:“剛纔斥候回報,在前方十里外看到了一個突厥部落,看樣子約有萬人之衆,除去婦孺老弱,青壯戰鬥力不過六千餘人。最要緊的是,他們部落今夜似乎在慶祝什麼事情,營中衆人都喝得不省人事,就連守衛都醉醺醺的。我們初入突厥,正需要一場勝仗來提升士氣,這個部落最合適不過。”

    突厥人是馬背上的名族,他們以部落聚居,逐水草而生,部落中的男子馬下是民,跨上馬就是戰士。這些人個個騎術出衆,剽悍好鬥,經常小股作戰,仗着宣朝人反應不過來,搶一波東西就走,難纏至極。

    而且由於前幾年中原大亂,連續百年戰亂不斷,而突厥卻一統諸部,此消彼長之下,北方邊患極爲嚴重。突厥肆意擴張地盤,最嚴重的時候,突厥人的戰馬打到了距離長安僅四十里的地方。當年宣國公起兵時,聽從謀士的建議,一力交好突厥,許以大量財帛,以求北方安穩,容家軍好全力南下攻打長安。等到容氏入主中原,四海內割據勢力一個個被剿滅,卻還是拿北方的強鄰沒有辦法。高祖的時候,突厥可汗率使臣拜訪長安,那便是高祖邀約,以謀求籤訂和約。如今高祖病逝,文宗病逝,宣朝作主的僅是一個八歲的小皇帝和十六歲的公主,突厥人恥笑不休,悍然撕毀和約,大舉侵漢。

    這次耿睿帶着大軍出戰突厥,可謂肩負重任。這是宣朝第一次主動出擊突厥,這一戰的意義不言而喻。宣朝建國來一直向突厥示好,這一次出擊如不能勝利,無論對國威還是民心都是巨大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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