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珂挑了挑眉, 目光壓迫下來:“你爲什麼這樣說”

    蕭景鐸本來是猜測,結果一聽容珂這樣問, 他心中怪異的感覺更甚:“臣是禮部郎中, 祭祀本就是分內之事, 便是殿下您不許,臣也要和尚書請求隨行的。”

    容珂覺得很是意外:“你去做什麼”

    蕭景鐸嘆了口氣, 仔細解釋道:“殿下自小聰穎,自然覺得什麼都控制在掌中,但是離開京城後,形勢便大大不同了。殿下此次離京,雖然是爲了國家大事,但是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臣不敢讓殿下孤身離京,也自知勸不動你,只好請求隨行。”

    “這些問題我自然知道。我身邊帶着宮人侍衛上千,就算有危險, 也不會傷及到我。”

    “臣不敢賭, 寧願求個心安。”

    殿內沒有人說話,過了一會,容珂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罷。”

    “殿下”

    “隨行的事情,回去讓禮部尚書安排。這是你們禮部的事情,我懶得插手。”

    蕭景鐸明白這便是默認了, 他放下心, 臉上也放鬆下來:“謝殿下。臣告退。”

    二月初, 乾寧公主帶着一衆屬臣,前往帝陵祭祀祈福。

    程慧真作爲新進來的女官,不知道撞了哪門子福氣,竟然被乾寧公主看重,這次也隨行在側。

    代州、幷州的雪患依然嚴重,長公主爲了快些解決這樁事情,下令讓全隊急行。奈何天公不作美,剛走出京畿地界,便遇到了山雪封路,官道被堵了。

    探路的人派出去三批,最後,祭祀的隊伍慢慢啓動,要朝別處繞路。

    “這天可真冷。”隨行的宮女搓着手說話。

    “可不是麼。好在已經找到了路了,只要穿過這座山,就能併到前方的官道上,到時候沿途有官驛,我們這些隨從就好受很多了。”

    程慧真尋常最是怕冷怕熱,現在她聽到這些話,卻反常地沒有應和。

    遠處似乎傳來鳥叫的聲音,程慧真的神情愣了愣,隨即裝作不經意地站起身:“馬車裏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程慧真將兜帽蓋住臉,下了馬車後,疾步在雪地裏走。等侍衛隊走遠之後,枯樹後走出來一個人:“程女官,你說的話可作準”

    “自然作準。”程慧真拉緊兜帽,卻還是遮不住惴惴的神色,“你爲何來找我崔太后不是說了嗎,爲了避人耳目,我們要少接頭,尤其我如今在乾寧身邊當值。”

    來人卻冷笑了一聲:“我總得確認下消息罷此事事關重大,若是出了差錯,你一個庶族女子可擔待不住。”

    這人是世家眷養的武士,話裏行間都是對寒門和庶民的不屑。程慧真懶得和他爭辯,不耐煩地問:“你到底要問什麼,快些說,我沒時間陪你在外面耗。”

    “不過是得了崔太后的青眼罷了,竟然現在就盛氣凌人起來。”來人語氣並沒有變得客氣,反而越加嘲諷。然而話音剛落,他的語氣卻突然變得鋒利:“在什麼時候”

    “什麼”

    武士很是不耐煩:“乾寧這次出事,具體在什麼時候”

    程慧真這才聽明白這個人在問什麼。程慧真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記憶猶新,畢竟這是她死去的年份。她記得這年的雪一直下個不停,從冬天下到開春,好些地方都遭了災。都進了二月,天氣還是冷得讓人心寒,在一個風雪呼嘯的日子,乾寧公主遇刺的消息傳回了長安。

    二月初,乾寧長公主帶着衆多臣子去帝陵祭天祈福,沒想到走到半路,卻被刺客暗算。這些都是皇家祕聞,程慧真無緣得知乾寧公主爲什麼遇刺,具體的日子和遇刺手法更是不會了解。但是乾寧遇刺這件事,卻是實實在在發生了,前世因爲這件事,還在長安裏鬧起不小的風浪。緊接着,就是那場讓程慧真心驚膽戰的混戰。

    現在崔家的這個武士突然提起這件事,倒讓程慧真又陷入回憶之中,死前的恐怖畫面彷彿也出現在眼前,而且程慧真尤其不解,她的記憶停止在乾元二年,那她爲何知道蕭景鐸日後封官加爵的事情這些事情越想越膽寒,程慧真神情恍惚,武士等的不耐煩,又壓低聲音提醒了一句:“我問你具體的日子是哪一天,你發呆做什麼”

    程慧真回過神:“具體的日子”她暗暗皺眉,刺殺是祕聞,消息被皇家捂得嚴嚴實實,要不是當朝攝政公主遇刺實在不是小事,恐怕一點風聲都不會傳到外面。崔家的人問她具體是哪一天這程慧真怎麼會知道

    然而,這些大實話是不能告訴對面的這個人的。程慧真飛快地轉動腦筋,刺殺公主又不是小事,今夜風雖然大,但是雪已經停了,刺殺必然要找一個雪大的日子,這樣才能掩蓋行跡這樣想着,程慧真說道:“具體的日子我記不清了,但我卻記得是個風雪極大的日子,我看這幾天離開官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恐怕,就在明日或後日了。”

    崔家的人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也是。如果是明後兩天,那我們就該準備起來了,最好一石雙鳥,等刺客殺死乾寧之後,我們當場捉拿刺客,好扳倒另一家”

    他們倆正說着,突然聽到遠處的隊伍中傳來嘈雜聲,隱隱還夾雜着侍女的尖叫。

    程慧真驚訝地張大了嘴:“這是怎麼了”

    崔家的武士卻大喊一聲不好:“糟了,事情有變”

    崔家人幾步就跑入夜色中,程慧真在原地愣了片刻,也連忙拎起裙子,顧不得凜冽的寒風,快步朝隊伍中跑去。

    聽聲響,似乎是乾寧公主的車駕那頭傳來的

    天色漸漸黑了,路也越來越難走。

    蕭景鐸隨行,見這一段路不好走,特意去容珂的車駕走了一趟。

    公主依仗盛大講究,乾寧的馬車是隊伍中最大最華麗的,足有尋常馬車五六倍大,外面還跟着宮女、侍衛。蕭景鐸走到車駕,卻發現守衛稀疏。

    “殿下呢”

    “殿下先馬車裏顛簸的厲害,剛剛下車散心去了。”

    蕭景鐸看了眼天色,暗自皺眉,這種時候出去散心

    “她去哪裏了”

    侍衛指了個方向,蕭景鐸連忙朝那個方向趕去。

    容珂帶着人在山路上走,隨行的女官小心提醒:“殿下,您不要走在外面。天黑了路滑,小心腳下的石子。”

    容珂停下腳步,舉目去看重重山巒,大好河山被白雪覆蓋,宛如銀練,極爲壯闊。

    “京畿地界尚且如此,不知天下又是何等景緻。”容珂有感而發。

    這片山河如此壯麗,怪不得古往今來這麼多人,都爲了那個位置打的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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