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清清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沈長寧在身後低低的喚了一聲,“清清”
曹清清倏然一驚,自從父親去世後,就再沒有人喊過她“清清”了
曹清清不可遏止的想起往事,從前父親還在世時,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同她在一起下棋,因她素來就愛白色,所以每次總要先搶了白子捧在手裏。而這個時候,父親總是無可奈何的搖頭,擡手一點她的額角,嗔怪的道一聲,“清清,調皮”
其實在過往的歲月裏,除了父親,也曾有過另一個人喊她,“清清。”
那時,她與他彼此都還年幼,皆是青春稚嫩的年紀,那時,她每天的煩惱是該怎樣才能紮起一頭礙事的長髮,而他則每天忙碌於各個科目的模擬考,競賽題。
他們是同學,是鄰居,父母親又彼此交好,撇開性別不談,二人的友誼着實算得上莫逆。他幾時收了哪些女生遞來的粉色情書,裏面都寫了些什麼,她全知道。她有哪些小女生的感嘆煩惱,他亦不分鉅細,一一明瞭。
她與他的友情,更是從不避諱於人,哪怕是面對父母,每每與之談論起隔壁的那個男孩的時候,她也總是一臉的神色飛揚,一口一個隔壁的沈長寧如何如何
後來,她們漸漸長大了,他選擇去到最好的高中,她執意要讀離家最近的學校,二人頭一次分作兩處。上了中學的孩子在對待感情這方面要謹慎得多,不論是友情,還是別的。
其實那個時候曹清清也沒有弄明白,她與沈長寧之間究竟是個什麼感情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友情自是不必說,但那多出來的若有似無的一點兒想念呢又是什麼情愫嗎
高一的課程並不十分忙碌,雖不似中學時候清閒,但見個面的時間是一定有的。但從國慶到五一,由寒假到暑假,她都一直沒有再見過他。
終於有一天,她按捺不住內心的悸動,鼓起勇氣去了他家。一雙手踟躕着在門鈴按了半天,卻始終不見人出來,後來晚上問過父親,才知道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們竟已搬離了這裏。
曹清清高高懸着的一顆心倏然跌落谷底,原來他走了,悄無聲息的,一點兒信息都沒有給她留
秋日的風輕輕的吹着,吹得遠處山林裏的枝葉颯颯作響。曹清清不防打了個冷戰,身後的人迅速給她披上一件外套,深灰色的西裝上沾染了些許不知名的古龍香。
曹清清不適的動了動,沈長寧雙手穩穩的搭在她肩上,不容拒絕的道,“披着吧,彆着涼了。”
曹清清冷然一哼,“沈長寧,這個時候你倒是來做好人了。”曹清清指着冰冷的墓碑,面上抑制不住的憤怒,“怎麼我父親死的時候不見你出來說句話”
沈長寧沉沉的低下頭,不接她的話。
曹清清滿頭滿臉的淚,聲音一聲淒厲過一聲,“我只要一想到這些,我就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你禽獸禽獸”
曹清清恨極,狠狠地一巴掌甩到沈長寧臉上,墓地裏重重地響起“啪”的一聲,沈長寧俊逸的臉上霎時浮現出一抹紅痕。
曹民怕她還手,一把拖住姐姐往後拉,“姐姐別這樣,咱有話好好說。”
曹清清聲音哽咽,“阿民,爸爸他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曹民覷了沈長寧一眼,見他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緒,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抱着姐姐道,“爸雖然不在了,但是你還有我啊,姐,以後就由我來保護你和媽媽。”
曹清清睜着哭得通紅的雙眼,怯怯的問道,“真的嗎”
曹民毫不猶豫的點頭,“真的,我保證。我會像姐夫一樣”
“阿民”曹清清冷然打斷他,望着站在一旁的沈長寧,痛聲道,“他不是你姐夫,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曹民小心翼翼的去看沈長寧的神色,沈長寧朝他擺擺手,道,“阿民,你先去吧,我跟你姐姐還有幾句話要說。”
曹清清聞言冷冷的背過身去,斬釘截鐵的道,“我跟你沒有任何話要說”
曹民擔憂的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長寧哥,我姐姐現在情緒不好,要不我先帶她回去,下次再”
沈長寧不耐的看着他,“怎麼你是怕我會打她”
曹民立馬擺手,賠笑道,“不不不怎麼會呢誰不知道這世上除了我爸,就是長寧哥你對我姐姐最好了,怎麼可能會打她呢”
沈長寧擡手指着出口,“所以你大可以放心的先回家去。”
曹民輕輕的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姐,那我先走了”
曹清清背朝着他一動不動,曹民靜等了片刻,見她仍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終於一咬牙,擡腳走了。
曹民漸行漸遠,沈長寧看他一步三回頭的樣子,索然一笑,撿起被曹清清丟在地上的西裝外套,伸手仔仔細細的拍去衣服上的灰塵,輕輕披在她肩上,“入秋了,風涼。”
曹清清沒有絲毫動作,也不說話,只默默站着,任由山風將她的長髮吹起。
沈長寧無可奈何的輕嘆了一聲,“清清,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你走,哪怕你打我罵我,都不會”
曹清清抖着身子笑,“呵,沈長寧你果然是個禽獸害了我父親還不算,還想順帶着囚禁我,你真以爲自己是皇帝嗎說什麼就是什麼,哼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沈長寧深深吸一口氣,慢悠悠道,“清清,不管我是不是皇帝,你都是我的,永遠都是。這一點,誰都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