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清清重新躺回牀上,故意背對着他不說話。
身後,她聽到了沈長寧故意放輕了的腳步聲和躡手躡腳的關門聲。直到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她才鬆了口氣。
門外,江左一直等着沒有離開,見沈長寧出來,問了一句:“先生”此時的沈長寧臉色並不太好看,蒼白中帶着疲憊。
沈長寧微微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曹小姐還是不願意原諒你”江左有些看不過去。這段時間曹清清失蹤,沈長寧明明急的都快瘋了,表面上還要不動聲色的處理公司的事物和應付林孟沈煒赫母子。
這些他都看在眼裏。
即使再不能原諒的事情,但總能好好聽人家解釋一下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好好的,只是一個勁兒的將錯誤推到別人身上。
江左微微皺眉,並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的女孩兒會如此得沈長寧的心。
“讓她好好休息吧,你找個人進去守着,有什麼事馬上告訴我。”沈長寧轉身,沒有往房間的方向,而是去大門口的方向。
“先生,你要出門”江左追上去。
“去魏家。”沈長寧神情嚴肅,目光中的冷冽幾乎看得人一驚。他倒要去問問,他究竟是怎麼對曹清清的
“先生,我和你一起去。”江左知道,他攔不住沈長寧,但也絕不會讓他一個人去。
沈長寧擺手:“你好好照顧清清。”
江左還要說話,卻被曹清清一個眼神制止。
江左只好作罷,只是有些擔心的看着沈長寧離開的方向。
房間裏,曹清清抱着被子有些不知所措。
剛纔醒過來的那一剎那,她差一點就要撲進他的懷裏哭個痛快,將這些天來所有的委屈苦悶全部發泄出來。
可她輕嘆了口氣,爲什麼這年頭連死都那麼難
咔嚓。
門邊突然響起一個很小的聲音。
曹清清心裏頓時一緊,豎起耳朵聽着。難道是沈長寧又回來了她趕緊閉上眼,裝睡着。
江左進門,開了房裏的燈,頓時整個房間亮了一片。他走到曹清清身後,見她蜷縮在牀上並不動,開了口:“曹小姐,我知道你沒有睡着,我希望你能聽我說完。”
曹清清微微一怔,是江左。
他怎麼會來
“曹小姐,或許我這樣說並不合適,但我還是來了。一直以來,先生都把你放在心裏第一位,他盡全力的保護你,安慰你,可你呢天大的原因你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爲什麼不能好好地聽他說完一次每個人都有血有肉,或許你心裏難受,但是別人的心就是鐵打的,不管怎麼傷害都可以是嗎”
江左是從小看着沈長寧長大的,看着這樣的沈長寧,他心疼如果不是實在看不下,他也不會自作主張來說這樣的話,即使他知道沈長寧要是知道,必定會怪他。
但那也沒關係。
他把沈長寧當成自己的半個兒子看,誰能見自己兒子受委屈呢
“先生懼水,但當他看到你在河裏掙扎的時候二話不說跳下去救你,你可知道他心裏有多害怕你只看到他沒爲你做的事,他爲你做的呢你能看到嗎這些哪一件是他的義務”
曹清清聽着,微微皺眉。
沈長寧懼水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和沈長寧從小認識,似乎確實沒有見過他下過水。難道他真的怕水爲什麼不告訴她呢
“曹小姐,別的話我也不多說,只希望你能好好待先生。”
身後,江左似乎輕嘆了口氣:“我語盡於此,其中分量還希望曹小姐自己掂量。如果我剛纔說的話有不合適的,希望您見諒。”
說罷,江左關了燈出了房門。
曹清清聽着關門聲,腦子裏有些雜。腦子了似乎一直重複着江左剛纔說的話。沈長寧怕水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當初沒有救爸爸也是因爲怕水
難道真的是她錯怪了他嗎
曹清清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個想法,她想現在就找到沈長寧,問他到底是不是這樣,如果是的話,她會毫不猶豫地吻上他的脣,跟他說:對不起。
可是她害怕。
糾結了半天,竟沉沉睡去。
曹清清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頭已經不是很疼了,她坐起身,正想去看看有沒有喫的,走到門邊卻突然發現沈長寧靠在沙發上睡着了。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衫。
房間裏沒有開暖氣,就這樣睡着會感冒的。
沈長寧一向淺眠,曹清清給他蓋被子的時候他就醒了。睜了眼,見是曹清清,心裏一陣開心。他伸手,握住曹清清的手腕:“清清。”
他一笑,十分溫暖。
曹清清見他嘴角一片青紫,右邊臉頰處也有些紅腫,微微皺了眉:“臉怎麼了”
沈長寧鬆了她的手,伸手掩了掩:“沒事。”
“打架了”曹清清想仔細看看他臉上的傷,卻見他偏過頭,似乎並不想讓她看到。
在曹清清的記憶力,沈長寧從來都沒有打過架。
沈長寧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曹清清。兩個人這樣好好的相處似乎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讓沈長寧覺得這甚至是上個世紀的事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她就想盡辦法地把自己往外推。
如果世界永遠是安靜的,如果時間永遠是靜止的,該有多好。
“讓我看看。”曹清清挪的離他近了些,愣是兩隻手抓住他的手。
兩人離得極近,沈長寧似乎能看到曹清清捲翹的睫毛,以及那雙透着擔心的眼睛。
她用手輕輕碰了碰發青的嘴角:“跟誰打架了”她想了想,自己是從魏紳那兒被他救出來的,也就是說她猛地看向他:“你找魏紳打架去了”
沈長寧冷哼一聲:“他也沒好過。”
沈長寧雖不打架,但腿上功夫是練過的,如果不是魏紳別墅裏都是他的人,他寡不敵衆,也不至於會受傷。
曹清清有些無奈,她正要起身,卻被沈長寧一把拉下去,低沉沙啞的聲音自耳際處傳來:“你想去哪兒”聲音很低,溫熱的氣息吹起她縷縷細發,有些癢。
“我去拿藥箱。”她重新站起來,又囑咐了一句:“你在這兒等會兒。”
她記得,藥箱就在房間電視櫃下面,之前沈長寧就是從那兒拿的。
果然找到了,她拿着藥箱重新回到他身邊坐下,拿出棉籤佔了些藥膏輕輕塗抹在他嘴角。
沈長寧似乎都覺得不太現實。昨天她還毫不猶豫地推開他,今天怎麼會主動
想來曹清清也知道沈長寧在想什麼,勾了勾脣勉強笑了笑,輕聲道:“有什麼想解釋的你就趁現在說吧,我聽着。”
即使已經從江左口中得知真相,但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
壁燈調的有些暗,昏黃的燈光照在兩人身上,更添幾分溫暖柔和。
沈長寧雖不知道曹清清怎麼會突然改變了想法,但好在她終於願意聽他解釋了。
他頓了頓,突然問道:“清清,我給你講個故事。”
“好。”曹清清應了一聲,將手中的東西盡數放入藥箱,靠在他肩上靜靜地聽。
沈長寧緩緩開口:“有一個女生,從小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她漂亮,優雅,是個十分開朗的女孩子。但是後來她喜歡上了一個大她七歲的男人,男人家裏很有錢,女孩兒家人不同意。她的家人不求她一生大富大貴,只要平安幸福就好。女孩兒年紀小,不懂事,揹着家裏和男人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回過家。她本以爲跟着男人可以一輩子幸福,誰想那男人風流成性,不久之後就帶着別的女人回了家。她鬱鬱寡歡,卻也沒有絲毫辦法。
家裏的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不乏有錢有勢的,她們並不太看得起她這個小鎮上來的女孩兒,開始羞辱她,甚至打罵終於有一次,女人被人推進河裏,不會游泳的她在水裏掙扎着,周圍沒有人救她。”
說到這裏,沈長寧停了口。
他注目望着一個地方,久久沒有說話。
沈長寧雖講的有些沒頭沒尾,但曹清清也聽出了不少。
“我就站在岸上這樣看着,看着她無助甚至絕望的眼神,看着她在水裏掙扎,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我拼命地喊,拽着人過去救救她,可是沒有人願意。我就這樣看着她被水淹沒,沉下去,消失不見。”
沈長寧說話聲音很低。
曹清清知道,這個女孩兒大概就是沈長寧的媽媽。
曹清清認識沈長寧的時候,她四歲,他七歲。小小年紀的曹清清並不懂什麼是後媽,爸爸告訴她,永遠不要再長寧哥哥面前提起他的媽媽,因爲這樣長寧哥哥就會傷心,就不會陪着清清玩耍了。
她便一直記得那句話,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和沈長寧提過他的媽媽。
想來他媽媽去世的時候,他才四五歲大小,小孩子童年時遭受的陰影是會影響一生的。
曹清清突然有些心疼沈長寧。她就這樣靠在他的肩上,靜靜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