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讓她和衛總知道,要是知道的話這事辦不成了,而且你知道嗎,我們搞得那4000份暫厝名單,要是都促成一下是多大一筆錢?”

    燕子眼裏滴溜溜轉着,心裏盤算着這麼大筆業務,我拿起手機給她看了張照片,一個新春限i”包,下面標價23888元。

    “事成之後,這個是你的!”

    名牌包這種東西對女孩子的殺傷力是致命的,燕子最終在引/誘之下加入了我的計劃。我們分工明確,鋼蛋組負責在殯儀館拉客戶,杜飛負責回訪4000份已存放骨灰的家屬電話,我負責在公司接待前來放置骨灰的客戶,而燕子,則負責引開許宜娜與衛總的注意,一切都在緊鑼密鼓悄悄地執行。

    那時殯儀館存放一年骨灰的價格是40元,錢不多,但像老六這種人卻很多,他們會爲了幾十塊錢的寄存費與守墓人糾結一個小時,但是現在我們提供了一個免費存放的機會,這無異於開闢了一個前無古人的新市場。

    有時候“免費”這倆字對喜歡佔小便宜的客戶的引力是巨大的。

    鋼蛋組把名片裏的字換成了“免費存放骨灰盒,專人供養。”時值剛翻完年,殯儀館那個守墓人一天十幾個電話打給客戶催收下一年的寄存費,他這一舉動正好成全了我們的生意,一時之間我們的手機變成了熱線電話,前來約存骨灰的家屬絡繹不絕。

    經理辦公室大概有二十來平米,我訂做了幾排三層的鐵架子,給每個家屬寄存的骨灰盒都編了號,每天關起門來給諸多逝者燒燒香、擦擦灰什麼的,我那時候也不懂,覺得這樣算是供養了。

    短短十天時間,前來存放骨灰盒的客戶多到讓我和燕子應接不暇,出於燕子深厚似海的講解與洗腦功力,我們組的成交單達到了史無前例的一個高度,我拿到提成後送給了燕子當初許諾的包包,只不過是在淘來的“a仿品”,包郵價288元,我讓商家造了個假的收據,寫成了23888。

    對於我這種“一夜暴富”式的銷售引起了衛總的懷疑,他把我叫到辦公室去,問我是不是在做什麼“理財”,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眼裏盡是迷離的神色。

    經過十幾分鐘的談話,衛總相信了我確實沒有在做什麼“理財”,但我再追問下去那是個什麼業務的時候,他卻閉口不談。

    距離經理晉升考覈還剩最後半個月,我停止了所有接收新骨灰盒的業務,每天放任大家自由展業,而我則寸步不離的跟在燕子的身後,仔細觀察她講解時的一舉一動,連每一根頭髮翹起的弧度都被我牢牢記錄了下來。

    燕子的講解向來與衆不同,相起產品的營銷她更注重化的包裝,一個長達40分鐘的導覽詞在她的嘴裏會演變成一幕歷史的微電影,而在做的客戶都是這部歷史劇的見證者,她把最枯燥的道理融入在了故事當,耳讀目染的客戶此時已經在不知不覺接受她“洗腦式講解”的第一步:思想是最寶貴的遺產。

    銷售的基礎,是讓客戶接受你的想法,只有把你腦的思想裝進了客戶的腦袋以後,他纔會把錢裝進你的口袋,在這一點,燕子做到了完美。

    燕子“洗腦式講解”的第二步:留給後人的思想。

    跟着燕子的這些天裏,我曾遇到一個客戶,準確來說這並不是完全是客戶,而是張愛玲的一個遠房親戚,這位親戚姓洪,單名一個亮,70高齡的洪大爺聲如其名,“洪亮。”

    “我是個軍人!不搞封建迷信這一套!死了以後骨灰要撒在大海!玲玲你不要給我自作主張!”

    我和燕子差點把早飯噴出來,想不到已四十多歲風風火火的張愛玲還會有這麼一個甜膩膩的小名“玲玲。”

    玲玲滿臉堆着笑,在這位她大30多歲的大爺面前裝起了“嫩牛肉”,“哎喲,洪叔,您這人老古董啦,是不開化,來來,先坐下!”

    四十來歲的張愛玲像小姑娘一樣在搖着大哥哥的“洪叔”的胳膊,扭來扭曲的樣子的辣着我的眼睛。

    “洪叔,您當了一輩子軍人,難道沒有什麼話要留給後人的嗎?”

    燕子找準了時機走了去,與張愛玲一人一邊蹲在了洪叔的座椅旁,洪叔正坐在椅子,看起來像舊社會時老爺身邊的兩個小妾。

    我配合地端了杯,遞到了洪叔的面前:“老爺,請喝茶!”

    大家的姿態是端正了,剩下的是洪叔的“教育時間。”

    “留給後人的東西啊!那太多了。”洪叔經燕子這麼一引導,打開了話匣子。

    ------“***當年教育我們…”

    ------“封建迷信這套搞不得…”

    ------“什麼祖墳利於後代風水…”“什麼哀思寄託…”

    洪叔越講越激動,彷彿回到了當年他在部隊時的樣子:“年輕人記住了,算有一天我們死了,也要化爲一座青山保衛着祖國!”

    我嘟囔了一句:“您剛不是還說要灑掉麼…”

    “……”

    洪叔被噎了個正着,半天沒接下一句,看來當年在部隊時他講話沒人插過嘴。

    張愛玲送洪叔回去了,洪叔直到離開還一直在教育着我們:“年輕人不要整天想這些沒用的,多想想窮苦人民,多想想bal…”

    過了兩天沒消息,在我們對這個業務不抱希望時,張愛玲突然拿了一副很大的宣紙,唰的一下鋪在我們面前。

    我和燕子看了一眼,差點被紙毛筆字所寫的東西震懾得跪下。

    “洪門祖訓”。

    這是洪叔用毛筆記寫下來留給後人的“家訓”,筆走游龍,行雲流水般瀟灑,密密麻麻地寫着他總結的家訓,每一行都以“不許”“不準”“禁止”“切勿”開頭。

    在我眼裏這不像個家訓,倒像一本做人指導------《洪門教你從有趣的靈魂變神經病》

    洪老爺子雖然嘴吐槽着我們這個行業,但他最後還是爲自己選購了一塊墓地,這篇“組訓”被刻在了墓碑的背面,據說洪家今後的小輩們都要“以史爲鏡”。

    燕子的“洗腦式講解”又獲得了一次成功,“洪門祖訓”銷售的成功也被同事們廣爲推廣,受到洪叔的影響,那些曾經在墓碑背後本打算寫“千古流芳”“我們想念您”之類的俗套話語統統改成了“xx祖訓”“xx家訓”“xx寄言”等字,也算是讓我們的產品更加增添了一絲化氣息。

    而我則繼續每天跟在燕子屁股後面觀察她的每一次講解,專心應付着一段時間後的經理晉升考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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