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火化間的預備間,家屬與逝者做最後告別的地方,也是送入火化爐之前的最後一個環節。
正如皮蛋所說,新建的殯儀館確實人手不足,甚至還需要從家屬中找倆人一起幫忙才能將盛放遺體的紙棺放入“送屍車”將屍體送入高溫爐膛的一種自動化軌道裝置。
我從家屬的聊天中得知逝者是一個壽終正寢的老大爺,所以現場人們的情緒相對穩定一些,並沒有過激的舉動。
這時皮蛋指引着衆人離開了預備間,將家屬們攔在了入口處的圍欄門之外,直到他仔仔細細地把圍欄門從內鎖死之後,才慢悠悠地走過來按下了啓動按鈕。
機器發出了陣陣轟鳴聲,蓋着白布的紙棺一點點隨着託板進入了火化爐內,而這時家屬的情緒也越發高漲,他們因被攔在門外而悲傷的呼喚着親人。
悲傷是一個可以傳染的情緒,也許是我第一次真實的經歷這種分別的場景,所以我也有點受到了影響,於是在我倆回到了操作間以後,我對皮蛋說:“你也太殘忍了吧。”
“啊你說啥”
我說:“人家家屬最後的告別,你還把人鎖在門外,沒見他們哭得多傷心嗎”
皮蛋眼皮都不擡地說:“程序上是這麼規定的。”
“靠又是程序,又是規定。”我不滿地嘟囔着。
皮蛋在控制面板上點了幾下,爐膛內發出了噴水的聲音,我從一個很小的觀察口看了過去,發現有幾個噴油嘴正在往紙棺上噴着燃油,過了一會,爐膛內發出沉悶的點火聲,裏面瞬間火焰高漲。
“喏看着啊,這個是設定溫度,這個是設定時間,都弄好了以後就等着吧,一個多小時就結束了。”
面板上可以操作的按鈕不多,皮蛋經過略微講解我就記住了流程,而聽到他說要等待這麼久的時間以後,我有點坐不住了。
“那這段時間乾點啥唄”我問道。
“沒啥事做,過一會看看檢查口,哪裏如果位置偏了就用火鉗子幫着挪一挪。”他指着爐膛邊一個小圓孔上掛着的火鉗子說道。
“哦我瞧一瞧。”我說完後就把頭伸向了檢查口。
“回來現在別看。”
皮蛋突然的這麼一說嚇了我一跳,“幹啥啊我就看看,啥也不動。”
“現在還不是時候,等一下再看。”
我納悶地問:“爲啥啊”
皮蛋說:“程序上是這麼規定的。”
“靠又是程序,又是規定。”我揮揮手,“整一天到晚盡是規定,累不累啊真是的。”
說完後我不顧勸阻,直接擅自從觀察口往裏看了去,沒想到這麼一看卻把自己給看出了事情。
剛送入爐膛的遺體竟然動了起來,手臂曲捲着護住了胸口,而整個身體卻像被灼燒一般疼痛地跳動了一下,更可怕的是,我竟然隱約聽到了慘痛的哀嚎聲。
我嚇得口齒都有點不太靈光,“動,動,動,動了那,那,那個死人動了”
皮蛋不滿地砸吧一下嘴,“怎麼說話呢你”
說完後他也像王美麗那樣對着逝者的方向說:“這新來的,若有冒犯您老別介意啊。”
過了好半天,我才終於回過了點神來,驚魂未定地衝着皮蛋說:“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而且還有叫聲”
皮蛋卻鎮定地說:“哎呀,好了好了,說了不讓你現在看你非要去。”
“但是但是他動了啊該不會是詐”我沒有說出“詐屍”倆字,生怕又壞了哪條規矩。
皮蛋看外星人一樣看着我,“你傻啊剛和你說完這個世界上沒有鬼”
“那”我用顫抖的手指着爐膛。
皮蛋用指頭點着我的胳膊講解了起來,“你瞧這不是肌肉嗎,人體的肌肉在高溫下脫水就會收縮,所以偶爾會看錯以爲是動起來了,別大驚小怪的”
“肌肉脫水收縮”我有點不明白。
“還不懂啊”皮蛋斜着眼繼續對我說道:“給你舉個例子,你喫過燒烤嗎”
我點了點頭。
“你烤肉片的時候是不是越烤越卷”
我又想到了剛纔的叫聲:“那我剛聽到的聲音呢”
狗蛋指着自己屁股半開玩笑地說:“體內氣體受熱膨脹,不就排出體外了麼”
“這樣啊”我恍然大悟,但從這時起我開始對燒烤有了深刻的陰影。
皮蛋趁機對我說:“規矩四,一切都得按照程序來。”又補充道:“其實還不止這樣。”
“什麼意思啊”我問道。
話音剛落,就聽到爐膛內發出了很大的一聲爆炸聲與碎片的撞擊聲,再一次嚇得我一個激靈。
皮蛋嘆了口氣,“哎我就知道”
我充滿好奇地問:“啥情況你知道啥剛啥玩意炸了”
皮蛋無奈地說:“還能是啥酒唄”
說完後他湊過去很快地瞄了一眼觀察口,接着說道:“有些客戶喜歡往紙棺裏放一些陪葬品,什麼手機啊,鐲子啊,眼鏡啊之類的,最麻煩的就是放這些一燒就會爆炸的東西。”
我感嘆道:“靠還有這種事那你爲啥不提前打開棺蓋檢查檢查”
皮蛋顯出無奈的表情,聳了聳肩,“我也想啊但你要真這麼幹了,家屬還不得找你拼命”
聽了他的話,我也覺得這事確實很無奈,但後來他說的事情卻更加不可思議。
皮蛋說:“其實放這些都算好的,前幾年我看報道說有戶人家的逝者是個軍人,進火化爐之前家屬往紙棺裏放了顆子彈,結果在火化的時候砰”他單手做了一個爆開的動作。
“這都什麼事啊”我看着眼前的火化爐,心裏一陣抽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