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墓地銷售那些事 >第四十四章
    我疼得額頭都泌出了汗,但還是忍住沒有叫出聲來。

    許宜娜掐累了,揉了揉手腕,低聲告訴我:“你這次怕是闖大禍了”然後離開了現場。

    果然,不到十分鐘就出現了問題。

    公司的總經理衛總,在小月舅舅一行家屬的簇擁之下來到了現場,小月的舅舅拉着衛總來到墓地前生氣地說道:“老總你看,這就是你的員工乾的事情”

    衛總扶了扶圓溜溜的眼鏡,看到我搞的這塊“藝術墓”時,驚訝得倒吸一口冷氣,把嘴巴張成了一個“o”字型,又圓又大,半天說不出話來,估計在他幾十年的職業生涯裏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荒唐事,一時間也楞住了。

    “老總,我和你說,我不是那種鬧事的人,但也絕不是你們想怎麼做都行的”小月的舅舅努力壓制着憤怒的情緒,“你們不僅敢在墓地上動手腳,而且竟然連死人的遺願都敢篡改,你們這是太無法無天了吧”

    平日裏就算天塌下來也是一副和藹笑臉的衛總瞪着圓圓的怒目對我質問:“天南你這又是搞什麼鬼”

    我自認爲能言善辯的嘴此時不知怎的就變得笨拙,支支吾吾半天沒支吾出個啥玩意來,轉頭望向梅子尋求幫助,一般她最擅長編故事瞎白豁這種場面。

    而梅子正帶着剛睡醒的小月在哮天犬大黃的頭上玩“騎大馬”,她遠遠地對我做了個眨巴眼睛的鬼臉,竟然再不理我了。

    這傢伙沒義氣啊我心裏咒罵着她,身體卻在對着客戶不停地彎腰致歉。

    但家屬的怒氣難消,小月的舅舅幾乎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對着墓地說道:“姐我知道你對姐夫一家人的怨恨,我沒用,竟然讓你最後一程都走不好”

    哀慟感是個可以傳染的感受,在場的家屬無不落淚,這場景在我眼裏看來非常的不好受,比起不好受,我更擔心的是這個場面該如何收場,要知道媒體還沒有走,他們會很樂意義務幫家屬們再發起一場“維權”的商業新聞。

    現場突然發出“咚”的一聲,我擡頭望去卻驚呆了,衛總竟然走向墓前跪了下來,誠心地雙手合十口中念着:“這位大姐,對不起,我沒有管教好員工,打擾了您的最後一程,今天我代替他們向您賠個不是,還請您放下人世間的恩恩怨怨,早登極樂”

    說完後衛總竟然對着墓地磕起了頭,這讓我想起來當初他在對我們做培訓時曾說過的那句“死者爲大”的理論。

    就在我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時,許宜娜也一併跪在了墓前,誠心的像故人道着歉。

    家屬們喫驚地看着衛總與許宜娜倆人,想不到還有人爲了一個客戶可以做到這個地步,而這時我與公司其他的員工也紛紛效仿,一併跪在了逝者墓前,誠心地說着道歉的話。

    當我們起身時,發現小月的舅舅帶着家屬們已離開了現場,沒有再留下一句多餘的怨言。

    這件事最後在衛總的強烈要求之下,我們公司爲家屬們開具了一張與原價只相差一元的支票,作爲全額退款的補償,用衛總的話說就是墓地屬於陰宅,陰宅自古以來就有說法,是不可以贈送的,所以留下了一元錢作爲銷售價格,這也是我們公司唯一的一筆一元錢的業務。

    小月的舅舅起初堅持不收支票,但在衛總的強烈要求之下還是成全了這番好意,隨即帶着家屬們離開了。

    我看着家屬們遠去的車輛問了梅子一個問題:“你這樣做有意義嗎”

    梅子:“怎麼”

    我:“你現在騙小月她的媽媽去什麼彩虹房子了,那將來呢將來早晚有一天她會長大,她會知道這一切。”

    梅子伸了個懶腰,看着我說:“誰都會長大,長大就意味着必須要接受現實,這是一個人的責任,況且人也不可能永遠活在童話裏。”

    不過說完這話後她又笑了,第一次笑得像個孩子一樣說到:“但這樣做起碼她會有一個完整的童年呀傻子”

    我不禁一愣,不僅因爲她稱呼我的詞似曾相識,也是因爲我彷彿在她的背影裏看見她童年時的故事。

    故事講述着道理,而道理往往來自於生活的感悟,我似乎看到了一個殘缺了童年美好的女孩,卻用自己的行動補救了另一個孩子的童年,只是爲了上世界上少一個她這樣的人,或許也是祭奠當初那份遺失的美好。

    我回到了辦公會,看着牆上掛着的“本月總業績榜單”,生無可戀的在空白處寫了個“1”,忙活了半天,多了一塊錢的業績

    一絲熟悉的暗香出現在我身後,我轉身,發現許宜娜不知什麼時候又來到了我的身邊。

    估計剛纔人太多給我留面子沒罵我,現在準備來補上。

    我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着頭,扣着指頭等着這頓躲不開的劈頭蓋臉,等了很久,也沒有等來,於是我鼓起勇氣看了她一眼。

    許宜娜的眼裏並沒有想象當中的怒火,她也沒有兇我,只是平靜地看着我,眼裏有一種前所未見的神色,有點像是好奇。

    我被研究了一會,她說道:“以前,我總覺得你這個人做事莽撞,沒有原則,愛出風頭又愛衝動。”

    “我”被喜歡的女孩子這樣評價,我有點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現在看來一點都不假,你還真是什麼都敢做啊,徐天南”

    人這一輩子有很多事情都可以重新來過,學習,工作甚至結婚,但唯獨葬禮,每個人一輩子也只有一次,如果在葬禮這個環節的服務上出現了差錯,那是永遠都無法補救的,花多少錢都不行,因此公司對於客戶的下葬禮儀這個環節的重視度可想而知。

    我咬咬牙,自知理虧地說:“宜娜我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就已做好了心裏準備,什麼樣的處罰我都能接受。”

    許宜娜想了想,“那就把剛纔賠償客戶的差錢,從你工資里扣吧。”

    我等了半響,“沒了”

    許宜娜搖搖頭:“沒了呀,怎麼嫌力度太輕了”

    “哇靠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要把我調到園區看大門呢”

    這種死而後生的感覺令我一陣輕鬆,曾有那麼一會我還真覺得許宜娜會把我這個不合格的經理撤職了流放到園區當個保安。

    許宜娜看着我的樣子“噗”地笑了一下,繼而把臉湊近我悄悄地說:“幹得好哦”

    “啊啥”我以爲自己聽錯了。

    許宜娜一臉神祕地對我講:“你這人做事雖然亂七八糟的又沒原則還愛逞能,但你知道麼”她說這話時眼神都顯得溫柔,“也許你這次做的事情,小月那個孩子從此就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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