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看柳正元不解,老道士皺了皺眉,又換了另一種解釋說法。
“或許本來的確是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但如果你一直都放不下,心心念念都在記掛着這些事情,白天想,夜裏哭,做夢都想去……咳咳,反正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柳正元張大嘴巴,心裏已經完全慌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或許就如同在墳地裏路過不應該亂說話的忌諱那樣,自己當日看了一眼,結果一直心心念唸的揮之不去,日思夜想,竟然莫名其妙的就惹上了那些可怕的東西?
這個時候,老道士嘆了口氣,然後伸手拿過旁邊的硃砂筆,迅速的畫了一張符紙——
“公子你的問題其實不大,只是那一家人當初是被活生生喫個精光,無法轉生、怨氣太重,自然便會化做厲鬼癲狂……只是尋不到仇人,而公子你又恰好給它們提供了一個滯留人間的機會。”
“我……讓它們滯留人間?”
“沒錯,人之死其實分爲三個步驟,肉體死亡只是第一步而已……而只有當所有人都忘記一個人了的時候,那個人纔算是真的徹底消散於世間了。”
老道士點了點頭,語氣認真的說道。
“但是公子你的日思夜想,卻是等同給了它們的怨氣一個溝通陽間的橋樑……說實話,你之前一直都沒有出什麼意外,大抵是因爲它們還沒有成氣候,但是現在……”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這個老道士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唉,積重難返,爲時已晚,不光是公子你,還有這整個開封府,貧道發現得也是有些遲了。”
“……”
“……”
積重難返?爲時已晚?
這麼嚴重了……自己該不會沒救了吧?
柳正元沒有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完全進入了對方的節奏了。他只是心裏咯噔一聲,就立刻涌起了難以言喻的恐懼感,竟然完全沒有絲毫的懷疑,反而是一下子就慌了手腳——
一股寒氣自腳底涌現,順着脊椎骨直竄上來,一路筆直的衝到了天靈蓋的那種感覺。
如墜冰窖,渾身發寒,汗毛倒豎,彷彿真的有了一種大難臨頭的確切預感。
就好像是之前的噩夢都只是一種預兆,沒有被人點透之前,都只是單純的覺得那是一個噩夢。但是現在一被人指點,他頓時就福至心靈,立刻就明悟了過來,沒來由的確信那的確是一種凶兆。
自己這些天沒有再頻繁的做噩夢,不是說情況有所好轉了,而是不好的事情即將就要發生,凶兆要成爲現實……
“也就是說……現在它們已經成了氣候?這可怎麼辦啊,道長,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柳正元聲音惶惶,伸手就像要抓住老道士的手臂。
“別急,我這就是在救你,你把這張符紙收好,然後立即回家去,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這不僅僅關係到你自己的性命,就連你的家人的性命也是如此!”
老道士輕飄飄的掙脫開了對方的手,霎時間顯得目光銳利,口氣也是一下子就突然變得無比的嚴厲了起來。
“……!!”
“這道符紙可以保你接下來的平安,讓你安全回到自己的家裏,但是緊接着的纔是重點!今天晚上乃是那一家人的二七,它們必定會來尋你,因爲頭七的時候它們已經錯過了……”
“你回家之後,務必記得要讓人用草木灰在地上鋪一層,然後尋幾間空屋子,在其中都置辦一席香燭酒食,然後再尋幾間屋子,用一竹竿一根,隔一尺貼紙錢一張,立在門口臺階上或插於房檐下,陰魂見此就會進屋……”
“你也可以用土罐裝一個煮熟了的雞蛋,將罐子置於房屋角,以此讓厲鬼在那個屋子裏多待一會兒。其他人都不要靠近這些房屋,必須躲得遠遠的,直到五更雞叫……”
——這是吸引厲鬼的注意力,調虎離山之計?
柳正元拼命的在心裏記住這些話,但是老道士卻沒有給他多少消化的機會,完全就是一口氣說了出來。
他又慌又急,心神大亂,總覺得自己完全記下來了,卻又覺得自己沒有記住多少。即使再怎麼的在心裏努力重複着一部分的話,以加深記憶,但是另一部分又似乎好像已經淡忘了一樣。
柳正元頓時徹底的慌了起來,畢竟自己以前從來沒有過什麼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的天賦啊,現在面對這麼緊急的事情,心中慌亂之下,自然更是大失水準。
他正想要開口讓老道士再說一遍。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老道士卻非常認真的又說了一句——
“而且這些事情在午夜之前必須都要做完,午夜一到之後,就絕對不能夠再有任何人在外面走動,必須都藏到自己的屋子裏,關緊門窗,最好在門前和窗邊都撒一圈公雞血,不許發出任何聲音!”
“午……午夜?”微微一愣,柳正元擡頭看向天空,只見一輪彎月已經出現在夜空之上,繁星點綴,衆星拱月。
現在的時間還早,畢竟剛剛入夜不久。
但是想要完成道長剛剛說過的各項事情,也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香燭、紙錢、熟雞蛋、草木灰……有些很容易辦到,有些就有點兒麻煩,因爲不吉利。
一般人的家裏又怎麼可能常備這些有些忌諱的東西?這不是自己咒自己嗎?
而且,由此發散思維,柳正元突然發現最大的麻煩就是怎麼說服自己的父親……不說能不能夠成功,光是這段時間可能就完全不夠!
“那個……道長……”這位公子哥完全失去了分寸,臉色煞白,眼神驚恐的看向眼前的老道士,仿若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能不能夠……能不能夠請你……”
“貧道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實在是愛莫能助……”老道士輕輕搖頭,看向了天上的那一輪彎彎的月牙兒,“月支衝爻,倒黴之象。今夜月破如枯根朽木,逢生不起,逢傷更傷。”
“什……什麼意思?道長?”柳正元完全不明白,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更加害怕了,因爲聽出了老道士語氣之中的那種凝重之意。
“貧道是說,今天晚上月逢大破,正是大凶,就連仙佛都要閉眼……”老道士苦笑一聲,“纏上你的厲鬼再兇,也是今夜才成氣候,但是之前喫人的那些東西,纔是真正的猖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