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在看到這一切的瞬間便震驚地呆立在了當場,一股濃烈的恨意在心中翻滾,隨着那個黑色身影轉過身來露出她再熟悉不過的臉,心臟像是被一隻手忽然抓緊一般,快要窒息。
“爲什麼”她動了動脣,喃喃低聲問着。
讓她最感到難過的並不是這個她原本沒有任何記憶的滅族之夜,而是滅了她族,殺了她所有家人的那個人,竟然是說要與她長相廝守的那個男人。
她不知道鄭泊君與她在一起的時候,是否知道她就是他曾經屠了的那座城的女兒,但在她與他傾心相交了那麼久之後,有一天卻忽然知道原來這個男人殺了她的生父生母,殺了她的族人,這讓她無法接受。
鄭泊君一身玄色錦袍,突兀地站在滿地鮮血之中,似乎是感受到身後有動靜,他緩緩轉過身來,深邃的黑色鳳眸冰冷無情的望着她,完全不見昔日的情深。
忽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一個呼吸之間,原本站在遠方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眼前,下一個瞬間,鄭泊君已經伸出右手握上她的脖子。
沈清歌驀地瞪大了眸子,垂在身側的雙手猛地抖了抖,反射性的抓上脖子上的那只有力的右手,滿眼的不敢置信。
動了動脣,她斷斷續續極爲艱難地說了幾個字,“爲什麼”
鄭泊君握着她脖子的手越收越緊,嘴角勾起的笑容越發的嘲諷,看着她漸漸蒼白的臉,用極爲緩慢的語速說道,“做了,就是做了,哪有什麼爲什麼。”
瞳孔猛地緊縮,沈清歌雙手上的力氣在一點點失去,最後無力的垂在了身體兩側,眸光似乎也越來越渙散,但指甲卻深深刺進了掌心。
她覺得,渾身都在漸漸冰涼。
視線逐漸模糊,呼吸越來越困難,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速閃過:在這樣下去,她會死在這裏。
可是,她還不能死,也不想死。
她死死盯着眼前一臉冰冷笑意的男人,掌心微微放鬆,下一刻,一把鋒利的匕首出現在冰涼的右手掌心中。
她猛地擡起無力的右手,拼着全身的力氣猛地刺向眼前掐着她脖子要致他於死地的男人。
尖銳物體刺入血肉的“噗嗤”聲傳入耳中,抓住她脖子的手鬆了松,她勉強擡眼看他,對上他瞬間睜大了的盈滿了不可置信的那雙鳳眸,下一刻空氣中一陣波動,她意識一沉,混沌之中陷入一片黑暗。
玉龍灣岸入口處的某棵樹下,一身雪白的少年背靠着樹坐在地上,腿上枕着一個精緻的素色衣裝的少女。
許久,少年似乎是感應到什麼一般,雪色的眼睫微微動了動,一雙雪色瞳孔看向腿上看起來睡的極爲安詳的少女,輕聲了聲,“主人”。
下一刻,少女原本極爲安靜的眼珠微微動了動,而後緩緩睜開了雙眼。
同一時刻,十步開外原本靜靜站立在原地的馬身羊首的魔獸忽然仰頭一聲長長的嘶鳴,轟然倒地。
那聲音聽起來極爲慘烈。
白虎笑了笑,並未接話。
事實上,她分明知道那不過是個幻境,奈何依舊情不自禁地入了戲。
她微微深呼吸一口氣,看了一眼頭頂上垂眸看着她的雪色瞳孔,忽然嘴角一彎,腦袋一轉,一瞬間拱到少年肚子上蹭啊蹭。
“啊~好軟好舒服~”
“”少年眉腳抽了抽,忍住想把自家主人直接扔出去的衝動,“主人,該起來了,我們還沒入山林。”
“啊~還是我家白心疼主人,知道不能讓主人摔在地上~”
“主人”
“走吧”沈清歌突然一個用力從自家白虎腿上跳起來,極爲優雅的拍了拍身上完全不存在的灰塵,保持着極爲良好的心情朝着山林入口走去,完全沒有剛剛一點點無賴的樣子。
“”白虎眉腳再次抽了抽,然後淡定的起了身,下一瞬間,一陣白光閃過,他再一次回到了自家主人身體裏去了。
沈清歌忍不住將脣角的笑容又拉了拉。
若不是她眼角餘光瞄到自家小白虎耳根的火紅,她還真要被他無知無覺的淡定外表給欺騙了。
嘖,果然調戲她家小白虎真的是日常必做項目之一啊,太有意思了。
其實當真不能怪她惡劣,白作爲動物,天生性子單純,又長得極爲精緻好看,偏生又極爲護主,對她這個主人似乎有種莫名的保護慾望,偏偏又不似戀人一般有極爲強大的控制慾,反而特別溫柔聽話,這實在是讓她這種本質惡劣的人時不時的就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
沈清歌慢悠悠的往山林深處走,越走越覺得這山林越往深處越陰森。
這山林裏沒有任何的道路,好在她入林之前就留了個心,一直向着一個方向走,可即使如此,她看着周圍密密麻麻完全看不見盡頭的樹,依舊覺得心裏慌得厲害。
這山裏林沒有任何可以辨別方向的東西,由於外圍被瘴氣環繞,導致整個山林裏都是灰濛濛的,剛入山林時還尚且覺得樹葉算是翠綠繁盛,越走入深處時卻發現,周邊的數都漸漸泛出一種極爲詭異的灰色。
沈清歌眉頭皺的死緊,她從未見過灰色的樹葉。
腳下的泥土已經由灰色轉變成猩紅色,鑽入鼻尖的,除了一股子土腥味以外,似乎還有另一種異樣的味道,像是血腥味。
抑制住心中越來越壓抑的恐慌,她蹲下身伸出食指拈了一點泛着詭異猩紅色的泥土,放在鼻尖仔細聞了聞。
一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猩紅色的泥土,全都是鮮血的顏色。
換句話說,這泥土只是普通的泥土,但這顏色卻是被鮮血給染成的紅色。
一陣涼意猛地竄上心底,她想起以她不算慢的腳程,剛剛走過的小半個時辰中,有至少一半的距離,這地上的泥土都是這種猩紅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