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終平靜了下來,如白駒過隙,很快,秋末冬初,靖軒帝下旨,終究賜了容月兒一杯毒酒,在她陪伴了他二十五年之後,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被容月兒牽連的容氏,靖軒帝也不再手軟,容國公府主僕上下二百八十餘人,在容月兒被刺死的當晚,被連夜斬首,當夜,大雨如潑,也不曾沖刷乾淨了那整片的殷紅。
多事之秋,總算歸於平靜,靖軒帝卻一病不起,一連七日不早朝。
靖軒帝倒下,雖下令封閉了消息,但是久經宦海的朝臣還是猜測到了,一時不知該找誰說,有的去護國公府,有的去國舅府,也有人去四皇子府,在他們眼中,只有找輔政大臣,而四皇子又是這幾年朝中呼聲最高的皇子,又有主見和立場。
倒是宮凌俊,卻閉門謝客,對於朝臣的拜訪,一一拒之門外。
朝臣不斷在宮凌俊跟前碰釘子,是以,只能轉道,退而求其次,去找二皇子宮凌磊與宮凌晟,最初的兩日,二人害怕是靖軒帝故佈疑陣設的局,再觀望着宮凌俊的動向,見他對上門的朝臣避而不見,是以,二人也斷不見前去拜訪的朝臣。
但是後來幾日,田中傳信,讓宮凌磊,宮凌晟和宮凌俊前後分別進宮侍疾,他們才確定,皇上是真的病了,是以,之後有人上門拜訪,宮凌磊與宮凌晟都大開府門,迎爲座上賓,只有宮凌俊,依舊如舊,避不見客。
靖軒帝一病便是大半月,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終於在臥牀的第二十三日的夜間,祕密將宮凌俊傳進宮。
宮凌俊當時進宮,在宮裏一待便是三個時辰,直到東方泛白,才託着有些疲累的身子,回到了府中。
宮凌俊回府之後,便進了書房,一整日不出來,連三餐也不喫。
曉月擔心宮凌俊,卻又害怕他,不敢去叨擾,是以,進了十八的臥房,嘟着嘴看着十八,很是委屈,雙眼泛紅。
屋外淅淅瀝瀝下着小雨,已經入冬的時節,有些清寒,十八抱着被子窩坐在牀上,手裏捧着一本書看着,感覺到曉風的目光,十八緩緩擡眸,對上她又委屈又幽怨的眼神,心裏有些怵,想了想,她並未惹她啊,她這是什麼眼神
十八清了清嗓子,擠出一抹笑,精良放軟了聲音看着曉風“曉風姑娘這是怎麼了被暗月欺負了”
曉風看着她,一言不發。
這是要在沉默中爆發啊,十八想,面上的笑意不變,看着她,不說話了。
二人對視一陣,曉風突然就有兩行清淚滑落臉頰,指着十八罵道“沒良心的女人”
十八被曉風罵的怔了一怔,又微微蹙眉,她每良心她做什麼了她要這樣說她她承認,自己有時候是很美良心的,但是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這般罵,十八心下不快了。
看着曉風鼓着腮幫子又委屈的眼神,她也不與她計較,笑問“姑娘出口便罵我沒良心,我想問問姑娘,何出此言”
“好啊”十八不解地點頭說道。
“睡得可好”曉風又問。
“好”十八道。
“但是我不好”曉風低吼道。
十八一愣,心想,你不好關我何事,又不是我不讓你喫飯睡覺她不禁在心中翻個白眼,這姑娘腦子不合適吧但是她卻沒有這麼說,依舊含笑問道“我惹姑娘了”
曉風搖頭。
十八無奈嘆氣,“那姑娘對我這麼大的怨氣”
曉風氣狠狠地問十八“我問你,我家四皇子待你如何”
“還好”十八道。
曉風氣得臉頰通紅,四皇子對她那麼好,在她眼中竟然只是一個“還好”
十八說完話,才反應過來,這姑娘繞這麼大個彎子,和着是在這裏等着她呢不禁開口問道“姑娘有話直說,不必轉彎抹角,我這人,喜歡開門見山,四皇子他怎麼了”
聞言,曉風如重罪之人得了赦令,眼神一亮,隨即又裝模作樣嘟起嘴,“你喫得好睡得好,可是四皇子最近卻是喫不好睡不好,今日滴水粒米未進”
十八一驚“怎麼了他生病了”
曉風撇開臉,冷哼着聲音點頭“嗯”了一聲。
十八失笑,“所以呢”,她故意裝作不懂曉風的話,笑的玩味。
曉風氣得瞪住她。
十八笑笑,拍了拍曉風的手“好了,逗你的,他此刻在何處”
“書房”曉風賭氣冷聲應着。
“得,本姑娘委屈一下,親自伺候咱們尊貴的四皇子去喫飯,這樣可以了吧”十八笑看着曉風,下了牀,“飯食呢”
曉風不言語,快速出了門,不多時,手裏端着一托盤飯食而來,塞到了十八手中,沒好氣道“四皇子在書房”
十八點頭,順着迴廊往書房而去。
到了書房門口,十八一手托住托盤,一手輕輕釦了幾下書房的門,無人應。
十八輕輕蹙眉,又輕輕釦了幾下門,依舊無人應。
十八一咬牙,推門而入,回身輕輕將門關上。
一轉身,便見宮凌俊一身青黑色的袍子,一手壓在案上的書面上,一手支着頭,睡着了,眼下有微微的戴青色,面上倦容難掩。
將拖盤輕輕放上桌子,十八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拿起一件披風,轉到宮凌俊身後,輕輕披在他身上,他依舊沒有醒,十八抿抿脣,他警惕性多高的人啊,看來是真的累着了。
十八沒有了叫他醒來喫飯的心思,方纔給他披披風,想着他定會醒來,他卻沒有,十八不忍心叫醒他了。
他隨手拿起宮凌俊手邊的一卷,打開,鐵畫銀鉤的墨筆,剛勁有力,他的字。
“林家有女初長成,芝氣玉蘭富貴人。顏卓才高盛名負,可憐薄命早歸塵。”
十八眉頭緊緊蹙起,低眸看向宮凌俊,面色很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