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對我說, 巫族上任族長倒行逆施,被道門中人及時發現......這件事, 跟你有關嗎”

    沈圓靜靜地看着虎陽真人,突然開口問道。

    對方說得對,她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所以......沒必要因爲他們的過錯傷害自己。

    虎陽真人略顯詫異,像是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想了想,覺得這件事告訴她也無妨。

    “巫族上任族長叫木奎, 他原本是個正直善良的人, 但在妻子受傷去世後, 性情大變, 一心只想復活妻子。復活一事, 有違天道,乃倒行逆施之舉,當時作爲他女婿的我,在發現之後,找來道門的人,阻止了他的行動。”

    沈圓眯起雙眼, “他呢”

    “死了。”頓了頓,虎陽真人的眼底閃過一抹遺憾,“他是一個天才,差一點就將自己妻子成功復活, 因此在失敗後, 得到的反噬也十分劇烈。”

    閉了閉眼皮, 沈圓的聲音極冷,“大義滅親,你倒是高尚至極。”

    然而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換作是她,也不可能原諒虎陽真人,更何況親身經歷這一切的木槿。

    難怪木槿會那樣厭惡她。

    或者說,厭惡她身上的那身道袍,以及體內流淌着的虎陽真人的血液。

    虎陽真人看着她,眼神清澈,“你會眼睜睜地看着生靈塗炭嗎在你有能力阻止此事的前提下。”

    沈圓心頭一顫,偏過頭去,“一碼事歸一碼事。”

    “木奎的復活之計需要抹殺掉上千生靈,並且由於他的手段詭祕,就算成功了,也不會受到天道懲罰,若當時你處於我的位置上,你會怎麼做”

    縱然看出了她心中的抗拒,虎陽真人依舊不緊不慢地問道。

    垂在袖中的雙手緩緩收緊,沈圓思緒混亂,說不出一個字。

    許凜曾經對她說過“大局爲重”這句話,當時她用火車撞一人與撞五人的故事反駁了回去。

    然而現在,這個故事卻說服不了她。

    一邊是一意孤行的家人,一邊是上千無辜生命,非此即彼,不存在第三種解決辦法,她會怎麼做

    若是回答不出也就罷了。

    但可怕的是,她第一反應竟然是......大義滅親。

    後背一涼,她猛地清醒過來,沉聲道:“不論如何,我不會對自己的愛人隱瞞自己的所有想法,尤其是與愛人有關的打算。”

    虎陽真人沉默了下來。

    “木槿重情重義,我曾與她討論過阻止木奎的事情,但她不忍傷害木奎,次次與我不歡而散,當時她正在懷孕,因爲這件事,氣得動了幾次胎氣......她一生完孩子,我就將此事告知了她。”

    竟然......是爲了她才隱瞞下來的麼

    沈圓心中一片苦澀,這滋味,她着實難以訴說。

    然而虎陽真人似乎打開了話匣子,接着道:“那天晚上,我們爆發了在一起以來最大的一次爭吵,甚至動了手。離開時,她將孩子帶走,我被打傷,動彈不得,所以沒有追上去。”

    “你與她長得着實相像,我並無將你認回的打算,但此事緊急,所以我找上你,將過往和盤托出,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的肩上扛着道門興亡的重責。”

    沈圓的身形搖搖欲墜,扯了扯嘴角。

    “你可知噬的事情”

    虎陽真人愣了愣,片刻後,“嗯”了一聲。

    “我們也在一直關注他的動態。”

    “我才18歲,剛成年,懵懵懂懂從鄉下來到城市上大學。拋開這層普通人身份,換作在道門之中,我也只是剛能出門歷練的年紀。爲什麼天地之間陰陽調和的事情落在我身上,道門興亡也落在我身上”

    沈圓慢慢斂去臉上的表情,將手放在門把上,語氣裏的堅決毋庸置疑。

    “八卦鏡,我不會拿。這件事,我看心情管。”

    說完,她推門離去,背影決絕。

    虎陽真人定定地看着她離去的方向,垂眸時眉頭緊鎖,似有萬般擔憂。

    ......

    從四合院裏走出來後,沈圓恍恍惚惚地往前走,連一旁停了輛熟悉的車都沒注意。

    “掌門”

    陸寂的聲音驀地傳進她的耳中。

    腳下一頓,沈圓轉過頭,在看到車窗中探出的三顆大腦袋,一顆小腦袋,加上一顆狐狸腦袋時,抿了抿脣。

    見她鬱鬱寡歡地在後座坐下,許凜從懷裏掏出一份煎餅果子,遞過去。

    “這家味道很好。”

    沈圓:“......”

    她又不是許願,有喫的就開心。

    駕駛座上的蕭逸“嘖”了一聲,從腳底下拿出一大束玫瑰花,塞進沈圓懷裏。

    “這纔是討女生歡心的正確方式。”

    沈圓:“......”

    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可能不是女生。

    副駕駛座上的楚風偏頭看了沈圓一眼,皺眉道:“欠你的符,只剩一半。”

    沈圓:“......”

    哦。

    狐狸形狀的焱懶洋洋地跳上她的膝蓋,用大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卷着她的手臂,渾身都散發着誘人的氣質。

    “你不是一直想給我順毛嗎愚蠢的人類。”

    沈圓:“......”

    這些人都怎麼了。

    陸寂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見她臉色愈發難看,伸手將花束拿開,抱過焱,輕聲說:“掌門累了的話就休息一會吧,別的都不用擔心,有我們。”

    許凜點點頭,從隨身的雙肩包裏抽出一條毛毯,動作輕緩地蓋在沈圓身上。

    眼眶泛酸,沈圓仰着頭,轉移話題道:“歸元觀只有老頭子一個人,能應付得過來嗎”

    陸寂遲疑片刻,點頭道:“歸元觀今天閉觀一天,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沈圓“嗯”了一聲,突然發現自己沒別的話想說了。

    其他人裝作沒發現她情緒的變化,吵吵鬧鬧,一如往昔。

    車子一路往南,在海灘邊停下。

    見他們將車門打開,沈圓一臉疑惑,“爲什麼要來這鬧海鬼了”

    蕭逸打開車尾箱,扔了個泳圈到她身上。

    “少女,你這職業病有點嚴重啊,到海邊來還能幹什麼當然是游泳啊”

    焱變回人形,慢條斯理地穿上紅色泳褲,伸展起筋骨來。

    “如果我沒有記錯,某人似乎是一隻旱鴨子。”

    楚風看了沈圓一眼,語氣平靜:“我會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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