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京 >129.欲揚先抑
    俱罰

    這就是宗正司的結論

    怎麼說呢, 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

    宗正司是什麼地方, 太極殿上不少經歷過厲王叛亂一事的老人都很明白,有這麼這一個結論也並不意外。他們意外的是這句話竟是由季景西說出口的。

    靖陽公主與景小王爺多年來姐弟情深有目共睹,許多得知季景西接手宗正卿一職的人私下都認爲他會將此事輕拿輕放, 再怎麼渾也不可能將自小護他長大的皇姐拖下水。

    結果呢,沒想到這小子這麼狠。

    望着殿中央一身暗紅朝服、形容俊美的年輕人, 許多人眉頭微蹙, 心底發涼。都說景小王爺性情中人,沒曾想進了宗正司, 竟也變得如此涼薄無情。

    “如何罰”御案後的老皇帝目光沉沉地看過來”

    季景西說的輕描淡寫,“太子杖百,公主杖二十。畢竟是皇室子弟, 臉面猶在,就不當衆處罰了, 在宗正司內部進行吧。”

    衆人:“”

    涼薄無情

    不存在的。

    是誰給了他們勇氣生出這種錯覺的

    “這、這簡直胡鬧”一位老臣憤怒出聲, “太子殿下乃尊貴之身, 如何能輕易杖百”

    季景西回頭,認出這位乃是東宮近臣, 在朝爲官三十載,是個官場老人了。想着對方也不容易, 景小王爺決定給對方個面子, “那就依您, 少點, 杖八十吧。”

    對方氣得吹鬍子瞪眼, 他何時說要少點了

    “豎子無禮”哆嗦半天,老人家硬是憋出這麼一句話來,見季景西又要張嘴,趕忙收回目光,痛心疾首地拜了下去,“皇上您難道就縱着這黃口小兒殿上胡鬧嗎”

    老皇帝臉色也不好,“這黃口小兒是朕親封的宗正卿。”

    老大臣頓時一句話憋在喉嚨口說不出來。

    好好一場廷議,如今怎麼瞧都有些荒誕。蘇懷遠見勢不對,連忙出列轉移話題,“宗正司的判罰自然不是胡鬧,但敢問燕世子,既然俱罰,爲何一輕一重這是否有失偏頗”

    季景西涼涼掃一眼自己這位二舅舅,道,“蘇相公,您是在質疑宗正司的處斷”

    蘇懷遠嘴角抽搐。他當然知道宗正司是個蠻不講理的地方,但這朝令夕改猶如兒戲的判罰也太可笑了,一個一百,一個二十,差太遠好不好說好聽的是不懂事,說難聽,這就是明晃晃的偏袒啊

    “不過算了,看在你我沾親帶故的份上,本世子就給你個理由。”季景西無視蘇相公僵硬的神色,一本正經開口,“其一,太子帶兵私闖公主府,小了說是兄妹齟齬,大了說那是輕視我朝將領。且不說公主府自有不可亂闖的規矩在,便是按國法,帶兵私闖功勳將領府邸,對方可以窺探軍事機密爲由將其拿下。太子皇兄入朝多年,這規矩他不可能不知吧那麼本世子是否可以認定,靖陽皇姐是在正當反抗”

    蘇懷遠搖頭,“景西,宗正司只管皇族家事。”

    “別急啊,這不等着說其二嘛。”季景西撇撇嘴,“其二吧,太子殿下身份尊貴,一言一行都是我輩榜樣,可他在旁人府邸親自下場與人武鬥,武鬥就罷了,還沒贏,驚動了皇伯父不說,還丟盡了皇家臉面。蘇相公,這我宗正司總能管吧如此判罰,本世子還覺得輕了呢,太子乃是當朝儲君,儲君失德,只罰他一百杖,已經是本世子看在兄弟份上輕罰了。”

    失德哦豁,這麼重的詞都說出來了

    “咳”遠處,聽得直翻白眼的蘇懷寧蘇祭酒實在忍不住,輕聲提醒,“不能用失德。”

    季景西驀地一頓,認錯的話當場就來,“哦,失言失言。總之就是這麼個意思,蘇相可懂了”

    懂個屁

    胡說八道。

    蘇懷遠神色複雜地瞥了一眼出言提醒的自家大哥,懶得去想這甥舅二人何時變得這般默契,“照你這麼說,靖陽公主不敬儲君在先,反抗兄長在後,爲何只罰二十杖”

    因爲小爺樂意

    季景西撇嘴,“難道蘇相公家的小輩頂撞長兄,就得罰挨一百板子”

    強詞奪理

    衆人這下算是聽明白了,這景小王爺就是來胡鬧來了,雙標玩的是一套一套在太子那裏就是儲君行爲有失,到了靖陽公主這邊,輕飄飄一句頂撞長兄就完了

    你這麼任性,你父王知道嗎

    怎麼不乾脆乘風起啊

    “景西”老皇帝也有點看不下去,出言警告。

    意味深長地望着眼前的紅衣青年,蘇懷遠忽然笑起來,一臉的縱容無奈,“皇上,看來景西還沒完全把自己看作一個從二品官員啊,他尚未及冠,還是個孩子呢。”

    季景西當即臉色一沉,無名之火瞬間從腳底板燒到天靈蓋

    對方這話威力太大,一句“還是個孩子”直接就把他所有的結論推翻不說,甚至還質疑了他的宗正卿資格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另一邊,看戲看得起勁的楊霖忽然冷不丁開口,“燕親王當年領兵平亂時年方十七,便是令郎,官至中書舍人時也不過剛行了冠禮。蘇相公,慎言啊。”

    蘇懷遠面上笑容一滯,果斷對上自己的老對手,“楊相公這是贊同景西方纔所言”

    楊霖神色淡淡,“並不。相反,霖也認爲燕世子判罰有失偏頗。霖出言,不過是提醒蘇相,話不能亂說。”

    “哦”蘇懷遠眯起眼,“那照楊相公看來,是遠的不是了”

    “是啊。”楊霖漫不經心,“官場之上,不分年紀,只看官階。蘇相公如此輕視一位聖上親封的從二品宗正卿,霖是否可以認爲,你在質疑皇上用人不當”

    大佬吵架,凡人退散。楊霖與蘇懷遠兩人俱是如今最得聖眷之人,權傾朝野,門生遍地,這兩人對上,誰都不敢輕易開口,生怕炮火一不小心燒到了自己。

    季景西原本還不樂意自己被打斷,但見是楊霖,所有的火氣忽然就煙消雲散,心底還悄麼着生出一絲得意未來岳丈在朝上爲自己站臺,這代表什麼四捨五入他就是楊家女婿了啊

    趁着兩位大佬開火的時機,他一挪一挪地靠近蘇懷寧,低聲道,“舅舅,楊相公方纔是在爲我說話”

    蘇懷寧冷哼一聲,無情打破他的幻想,“想多了,那是看不得老對手佔上風的習慣作祟。就你小子,能是仲遼的對手再讓他追問下去,遲早被帶坑裏。”

    蘇懷遠字仲遼,季景西這還是明白的,但蘇懷寧這話他不太愛聽,他不管,反正他就當是未來岳丈在爲他撐腰了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朝堂再次因爲兩位大佬的交鋒而重新亂起來,由於季景西是始作俑者,很快話題便再次帶到了他身上。蘇懷遠抓着季景西天真胡來不放,楊霖則針鋒相對地攻擊他質疑皇上用人不當,等衆臣緩過神來,二話不說也相繼加入雙方戰隊,不甘示弱地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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