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一眼,便心裏嘆息更深,無論是楚朝顏自請廢黜還是不廢黜。南陽權力中心已經腐朽如此,南陽是鐵定的都完了。楚朝顏送給梅如雪這份大禮呵呵,不知道是大禮還是山芋。這樣一個千瘡百孔的南陽,擱在誰的手裏,都忍不住想摧毀。

    不過她相信,梅如雪一定可以將這蛀蟲拔出,南陽改朝換代,煥然一新,她忽然忍不住很想看看。君氏天下是個什麼樣。

    “參見公主,參見平安王”人羣紛紛來見禮。

    “本公主還能見到各位大人,真是萬幸萬幸啊”風雲輕裝模作樣的回禮。臉上笑呵呵。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人羣紛紛迎合,一派享融。

    “雲輕僥倖而已。”風雲輕再笑。

    “王爺好福氣”有人轉向雨燼。

    “雨燼萬幸”雨燼面色掛着優雅的淺笑。

    “公主和王爺真是一對璧人”

    “是啊是啊”

    你來我往,一陣寒暄。除了王丞相陰沉着一張老臉沒過來,杜芸幾人站在遠處沒過來之外,一干文武大臣輪番上前,覺得今日風雲輕特別好說話。有禮賢下士之感,想着是不是從今以後榜上公主,纔好抱住目前的榮耀,或者飛黃騰達。

    “九皇子到雪公子到”

    太監又一聲高喊,本是喧囂一團的朝陽殿瞬間的又沉寂了下來。人人都噤聲,先齊刷刷的看了風雲輕和並排的雨燼一眼,目光再次看向了門口。

    風雲輕微微的蹙了蹙眉,雨燼清華的容顏依然淺笑平靜。二人的目光也同時看向門口。

    “參見九皇子,見過雪公子”人羣紛紛迎了上去。

    想着九皇子一直是風府的支持的人,而雪公子也是風雲輕的夫主,雖然雪公子似乎不受寵,但是昨日公主回來第一個趕到那裏的是雪公子,後來那倆人抱在一起,皇上的禁衛軍傳出來的消息,可是親眼目睹,不止一個人這樣說。看來雪公子不像傳言所說的不受寵。

    所以,無論是九皇子,還是雪公子,都跟這護國公主是一家人,紛紛巴結。

    梅如雪和楚緣夕兩雙眸子同時的閃了一下,知道滿朝文武今日比往日熱情是爲了什麼。尤其是楚緣夕。楚朝顏自請廢黜,太子寶座和未來的高坐金鑾殿那把椅子可就是這位皇子的了,而且宮中有德貴妃坐鎮,如今怕是十拿九穩的未來天子了。

    所謂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更應該巴結了。

    可是楚緣夕不買賬,一張俊顏從走進來就是冷的,一個也不理。大臣們都紛紛尷尬的給他讓出一條道。窘迫的臉色時紅時白。梅如雪則是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一時間整個大殿再次的陷入沉寂。

    風雲輕淡淡的瞟了那二人一眼,便收回視線。雨燼則是衝着梅如雪和楚緣夕緩緩的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楚緣夕走到風雲輕的面前,深邃的目光看了她半響,風雲輕挑眉看着他:“我的臉上有花麼”

    楚緣夕終於搖搖頭,半響輕聲道:“你活着真好”

    風雲輕一怔,楚朝顏已經轉過身走到了她的身後站定。風雲輕眨了眨眼睛,正對上梅如雪看向他的視線,那墨玉的眸子深邃如海。

    明明是咫尺之距,忽然感覺很是遙遠。風雲輕的眸光有一絲恍惚,從來沒有想到她和梅如雪會有天同殿爲臣。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他高坐金鑾寶座上的樣子,傲視天下,淡漠蒼涼。

    那一眼的風華,無人能及。

    須臾,風雲輕對着梅如雪淺淺一笑,輕起脣瓣,無聲的道了一句:“恭喜了”

    梅如雪面色一白,風雲輕已經移開視線,眸光掃見從內殿裏隱隱走出的大總管陳公公,後面是一應侍從,皇上早朝了

    只是片刻,文武百官依次站好,左首百官之首王丞相,風雲輕的位置按如今她的身份應該坐在半玉階之上設的兩把椅子上。其中不言而喻,一把是藍笑傾的,另一把就是她的。

    只是風雲輕並像是沒看見一樣,靜然獨立在了下方,前方空出了楚朝顏的位置。雨燼微微錯後的一步,立在了她的身後,梅如雪則是走到了楚緣夕之後站定。

    整個大殿再次的沉寂了下來。人人心中都打起了一個大鼓,不知道今日之事皇上該如何處置。

    “皇上有旨今日免朝”陳公公從內殿走出來,反面跟着一衆宮女太監,獨獨沒看到老皇帝的影子。

    免朝風雲輕一愣。王

    丞相立即上前:“陳公公,皇上可是知道太子殿下跪在五門外”

    “雜家已經將此事早就秉承皇上了。”陳公公看着王丞相開口。

    “那皇上的意思”王丞相臉色一變,再問。

    “皇上沒表態,雜家也不知道。”陳公公搖搖頭,堵死了王丞相再問的話,從玉階上走到風雲輕的身前躬身:“老奴恭喜公主平安回來。”

    “陳公公有禮了雲輕命大。”風雲輕含笑點點頭。

    “皇上讓老奴看到公主安好就好,老奴回去覆命了。”陳公公將風雲輕周身看了一遍,然後道。

    “公公走好”風雲輕輕眨了一下眸子,溫和的笑道。

    陳公公隨着一應隨侍走進了後殿。陳公公剛走,大殿內頓時一片喧囂。

    風雲輕看了一眼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羣臣,只覺得一陣煩悶,衝着雨燼點點頭,當先越過衆人,和雨燼向着朝陽殿外走去。

    剛走了兩步,只聽到一聲高喊:“藍世子薨了”

    風雲輕心突地一跳,小臉一白,以爲自己幻聽了,立即停住腳步,便又聽到了一聲:“藍世子薨了”

    這一聲聽的真切。風雲輕整個身子的血液似乎都僵硬了。

    然後便聽到一聲接一聲的大喊傳進了朝陽殿:“藍世子薨了”

    似乎再也聽不到四周的聲音,包括大臣們的驚呼聲,風雲輕全身僵硬的站着,腦子中只要一句話不停的在回想,藍笑傾死了

    藍笑傾真的死了,藍王府真的棄了,這南陽江山的一大屏障真的去了

    身子一軟,就要向着地上倒去。雨燼及時的出手扶住她,焦急的聲音響起:“輕兒”

    擡頭,正對上雨燼焦急的眼,那雙鳳目倒影着她慘白無血色的小臉,風雲輕猛然驚醒:“去藍王府,他,他怎麼能就這麼死了”

    伸手推開雨燼,足尖輕點,一抹白影在衆人的眼前一閃,風雲輕已經出了朝陽殿,轉眼間便出了宮門。

    眼前又一道紅影閃過,雨燼幾乎在風雲輕衝出去的同一時間也跟了出去。

    緊接着眼前一道黑影和一道金光閃過,梅如雪和楚緣夕也前後的跟了出去。

    幾道身影,都是衝着藍王府而去。

    大殿內羣臣都睜大眼睛,張大嘴巴,半響都急急的走出宮門,向着藍王府趕去。

    早已經有人去稟告皇上。外面代表親王薨的鐘聲在這一刻響起。代表着至高無上除了王師御弟才能享受的鐘聲,足足響了十九下,代表藍笑傾十九年的生命終結。

    沉重洪亮的鐘聲響徹整個南陽城,風雲輕聽着那一下一下的鐘聲,似乎砸在她的心坎上,雖然知道藍笑傾不是真的死了,但她有一種她真的死了的感覺,痛徹心扉。

    藍王府繁華終於要在這一日沉入歷史的軌跡,藍王府就在今日將會退出歷史的舞臺。南陽風雨飄搖的江山將會拉開一個序幕。到底這個序幕對南陽百姓來說是福是禍,誰也說不準。

    很快的便到了藍王府,藍王府一片死寂和哀慟,藍王府上下都跪在地上,各處都是黑壓壓的一片人,人人臉色雖然不見淚痕,但都是從內心而發的悲慼和哀涼,空氣中都是瀰漫着莫大的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哀傷。

    風雲輕每次都是直接進海棠苑,這次偏偏選擇了正門。身形停在藍王府大門口,想起不久前她從血染清音寺後山被藍笑傾帶回來時候的情形,再看藍王府門口屹立百年的石獅子都已經不見。想起那日梅如雪和藍笑傾兩個人將獅子粉碎。是否就是那一刻,藍笑傾才下了決定的。

    藍王府還沒答靈棚,風雲輕一步一步沉重的向着海棠苑走去。

    進了海棠苑,入眼處滿院的海棠花枝枯萎凋落,藍王府的暗衛都齊齊的跪在地上,清一色黑衣蒙面,少了肅殺,多了蒼涼和默哀。

    風雲輕目光在藍焰的身上頓了一瞬,腳步直接的走進了屋子。

    屋內婢女跪了一地,嚶嚶低泣,人人臉上悲慼,地上一大堆血,柯伯身子躺在柱子下,殉主而亡。風雲輕立即走過去,柯伯的屍體還是熱乎的,但毫無疑問,人已經斷氣。

    她小臉一變,猛的站起身向牀前走去,藍笑傾躺在牀上,身子骨瘦如柴,如詩似畫的眉眼一片透明之色,長長的睫毛低垂着,像是睡着了。

    指尖顫抖的觸摸他的鼻息,半絲氣息也無,心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看着藍笑傾,這一刻,她甚至不敢相信,不敢再有半絲懷疑,藍笑傾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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