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久快速地將腦海中認識的人,剝繭抽絲地理了一遍,糟亂如麻的片段,如綿長書卷般舒緩展開。

    從進入北綾的第一刻開始,甚至只有過一面之緣的路人,萍水相逢的星星寥寥都回憶了一遍。

    即使這樣,喬久也無法將此人與她能記憶起的任何一個人,扯上半分關聯。

    身後傳來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

    “怎麼哭了。”

    顏陌清淺一笑,依然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好像世間萬物都無法傷他分毫。

    喬久從萬千思緒中,被這一句溫文爾雅的聲音喚出。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顏陌,肩膀還是止不住地抽搐着。

    顏陌輕輕拂去喬久的淚水,蒼白的嘴脣無力地說道:“我不會死的,笨喬久。”

    喬久又一次被顏陌止住了哭泣,呆呆地問道:“爲什麼說我笨。”

    顏陌淡淡一笑,用細長如竹節的手指颳了一下喬久鼻尖,剎那,他平和柔緩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驚懼。

    他急忙捂住自己的胸口,用內力護住心肺。

    他滿臉歉意看着喬久,溫潤如玉的嗓音蔓延開來:“對不起,顏顏陌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現在”

    喬久雖然不能完全明白,但也知道事態有多嚴重。

    顏陌說現在這兩個字的時候嘴脣紫白,連支撐在地的力氣都沒有。

    她立刻點點頭,急忙退了出去。

    但離開寧竹閣之前,喬久還是忍不住回過頭,正對上顏陌一個人依依不捨的目光。

    她擔憂地比了個手勢想去叫人,顏陌卻微微地搖頭。

    他輕輕地張口說了句脣語沒事的。

    此刻的顏陌那般白衣似雪,神采飛揚。

    縱使外界紛亂如麻,他的目光還是那般平淡溫和,像是無憂無慮在天空飛翔的大雁,鎮定自如,泰然安之。

    就好像他白衣上的鮮血都不復存在,只是一抹獨特的點綴而已。

    她並不完全相信顏陌,但是顏陌卻和她同病相憐。

    他們都被困在一個無法逃脫的位置,扮演不屬於自己的角色。

    人命如此,輕賤就差一秒,一條鮮活的人名險些又在她的眼前逝去。

    這一次,她再也無法平靜,顏陌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唯一一個可以訴說的對象。

    現在這個懦弱膽怯的她,根本無法保證任何人的安全。

    可能就算剛剛那個男子在她面前殺了顏陌,她也無能爲力。

    從她來到這個世界,她只願意隨波逐流,相時而動。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屬於這裏。所以她尋找一個每一個可以離開這個諾達皇宮的機會。

    她對身邊的人和事沒有半分戒心,像一個跳樑小醜一樣時刻爲大家上演着傾妃的性格大變。

    但這一次她一定要幫助顏陌渡過這個難關。

    這一切,該終止了。

    她,從這一刻開始,屬於這裏。

    要做到這一點,她就必須從這一刻起掌控全局。

    就算今日僥倖出宮,自己的容貌與聲音也無法改變。

    文武百官和玄武帝也絕對不會停止尋找她,如果被肱骨官員先行一步,找到她出宮的位置,等待她的便只有折磨和無盡的痛苦。

    這一刻,連工作都沒有參加過連社會都沒有接觸過,一直在父母溺愛中長大的她,終於參透了一個最簡單的道理。

    死亡是無法避免的,能決定她生命長度的人只有她自己。

    要逃離這個殘局,只有直面她的身份,接受她的過去,成爲傾妃。

    她再也不會逃避,她要化解傾妃命定死亡的結局,用自己的全部改寫這個已成僵局的未來。

    至少,如果自己無法回到心心念唸的家人身邊,她也要讓顏陌能看見故鄉的一縷春光。

    而這第一件事,就是肅清惠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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